練劍(2 / 2)

秋吟身隨心動,循著獨屬懸月峰頂的花走。大殿獨立風雪中,自然無法不被侵入,唯一的主人不管事,冰晶自由生長,順著四角爬進殿內,圍困空蕩蕩的殿屋。

猖狂。

於是更猖狂的秋吟一伸手,廢置在南恨玉旁的劍簍裡飛出一柄木劍,落進秋吟手心,她遵循這具身體的本能,隨靈氣而動,劍如劃開雪夜的曉光,刻畫出朵朵冰花綻放在殿角。

“靈氣有餘,細節不足。”低頭看書的南恨玉頭都沒抬,又一柄木劍出鞘,懸空追著秋吟打,秋吟沒得瑟夠,就被打得節節敗退,師尊對她的狼狽予以評價,“欠練。”

不是,為逗您開心,怎麼變她挨打了?

碧華仙子因徒弟被告狀後,好像頓悟了放養誰都不能放養秋吟,她控製著木劍招招致命,自己卻悠閒地喝藥看書。秋吟不禁嘀咕,師尊不是在報複她那碗用儘“功力”的湯藥吧。

大概危機中人能爆發無限潛力,秋吟繞開木劍攻擊,回身劍鋒一落,從木劍的劍尖直下劈落,斷成兩半的劍去得安然,秋吟警惕等了半天,沒見詐屍,鬆一口氣,下意識向在場唯一的活人討要水喝:“水……”

手一沉,觸感不對,秋吟回頭,空碗直擊腦門:“哎呦!”

她捂住額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恨玉:“師尊,你也太狠了。”

南恨玉磨磨蹭蹭地喝完最後一口,將看一半的書收好,才給徒弟個正眼。她起身,不塵劍如水般滑出衣袖:“悲風呢?”

秋吟微愣,很快反應過來,悲風劍是原主的配劍,築基時南恨玉親自賜給她的:“沒帶。”

南恨玉的聲音很空:“本命劍不在身邊?”

秋吟麵不改色:“急著來見您。”

南恨玉不說話了,她一擲,不塵劍飛向秋吟,而秋吟的木劍轉到她手,她動也未動,麵對手持她本命劍的徒弟,淡漠地命令道:“出劍。”

原來考驗在後頭。秋吟心想,看來師尊對她方才的“劍道”很不滿意,打算棍棒下出高徒了,不過敗給劍仙談不上丟人,她輕撫不塵,劍流寒光,薄得仿佛能斬斷她的手。

不愧是劍仙的本命劍,秋吟苦中作樂地想,長得和她師尊一樣,冷冰冰的漂亮。

幸好原主是真天才,大概她也受到這份天才的感染,出劍尤為順暢,近乎本能地劍走不塵,竟在劍仙手下苟活了一招半式。

秋吟覺得自己又行了,不再一味退後,而在縫隙中抓住機會,一劍破之——南恨玉反手一過,輕易破解,木劍裹挾著鋒利劍意,直指心臟,就見徒弟睜大雙眼,竟然忘記躲開,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嚇傻了似的。

南恨玉生生停住木劍,也愣住了。

哪怕隻是木劍,獨屬劍仙的冰冷劍意對準心臟也夠人受,一霎那的鈍痛感讓秋吟僵在原地,她不隻感受到險些命喪凶獸爪下的後怕,還有無時無刻縈繞她心頭、揮之不去的結局——“萬劍穿心,屍骨無存”。

秋吟逼自己忘記恐懼,她垂下頭,收斂住情緒,像個犯錯的孩子,乾巴巴道:“……抱歉。”

南恨玉緊皺的眉頭一鬆,鬱氣不知不覺散了。不塵劍歸鞘,她沉默片刻,到底沒有安慰,而是像所有的嚴師一樣:“仙者自修,境界自走,我領你入門,隻是引路,劍卻是你自己的。要不要揮,為何揮,如何揮,都在你。”

再放養徒弟,南恨玉領秋吟進懸月也已有十三年,門下的才能與心性如何,她一清二楚,不說盼秋吟繼承懸月峰主,但也有所期許,絕不能繼續放任自流:“天才無數,如蟄伏冬日的花,但能否在春天開出來,才決定有多少能看見四季。你可以拿不起不塵,但不能躲不過木劍的易招。”

“……是。”讓仙子失望的感覺並不好受,秋吟忍著心頭的餘悸,乖乖認錯,“弟子知錯。”

不過一天,她都記不得說了多少遍“弟子知錯”。

“錯便當罰。”南恨玉不看她,又恢複冷淡,她徑直往外走,與秋吟擦身時說,“每日卯時起練劍,直到日薄西山,何事能斬斷我手中的木劍算完……不過你傷未愈,在此之前先靜心養傷。”

秋吟聽前半句心涼半截,後半句又回暖:“謝謝師尊!還是師尊疼我。”

“不用高興太早。”南恨玉不為所動,“既然是麵壁,不是讓你享福,正好借此鍛煉你浮躁的毛病。從明日起開始抄書,千字訓和清心經各一千遍,筆墨紙硯都不缺,寫完拿來,為師會親自看。”

剛飄然入雲端的秋吟,被師尊冷酷的一句話直接扔進地裡,秋吟據理力爭,眼巴巴望著南恨玉裝可憐,試圖讓師尊回心轉意:“我隻有兩隻手,哪隻都沒拿筆的天分,各一千遍也太……”

“怎麼,嫌少?”南恨玉很體貼地詢問徒弟意見,“那各兩千遍?”

“……沒有哈哈,正好正好,我就愛抄這些玩意,可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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