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1 / 2)

熱烈紅衣揚揚而去,連煙火的溫度都帶走了,偌大的殿又回到原本的清冷,南恨玉立在窗邊,屋簷上冰珠滴落好像都有回聲,寥寥回蕩在空曠的長殿。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人世間大概處處有這樣的毛病,仙也不能免俗。南恨玉低聲咳嗽,一抹白袖染血,也好,省得那孩子在,她還要忍著以免她瞎操心。

“啾啾。”白雀用頭輕輕撞開門,叼著長長的經文飛向南恨玉,它小小的身體淹沒在重重疊疊的白紙黑字裡,不仔細瞧根本看不見。

南恨玉不明所以接過,是留給倒黴徒弟的罰寫,第一頁的字還算規整,第二頁就開始放飛自我,寫得人不人鬼不鬼,南恨玉還真仔細辨認一番,確實是清心經,熟悉的經文頭一次如此陌生。

大概抱著“她還能寫出什麼花樣”的想法,南恨玉坐在窗邊的台榻上,慢慢地翻過一頁又一頁,枯燥的經文仿佛有了生命般,秋吟愁眉苦臉抄寫、時不時東張西望想要偷懶的畫麵如在眼前,空落的屋再次被填滿,漸漸聽不見萬物的回聲了。

到最後,有幾頁雜亂的墨跡糾結在一起,黑黢黢的不知寫的是什麼,反正不是經文。南恨玉一一翻過,落在倒數第二頁——是一幅美人圖。飄然仙子臨窗而坐,黑發散落在身後,眉眼寧和而又慵懶,正在愜意地看書,手邊溫著一杯冒氣的茶,窗外霜雪紛紛,落在窗頭結出冬花。

字又變得規整,仿佛斟酌許久落成的一筆一劃,題字道“不知天上誰橫笛,吹落瓊花滿世間”。

南恨玉正端著茶,與畫中人麵麵相覷,手指一頓,又放下。畫中仙子身後的門虛掩著,映出誰的影子,像是有人冒雪前來,她提起興趣,翻到最後一頁,就見字又狂亂起來,寫著“欲知後事如何,等孽徒我回來再說”,一如字主人的張揚德行。

南恨玉沉默許久:“……胡鬨。”

她側頭,殿上還留著某人學藝不精的冰花,忽覺自己想得太多,以這孽徒惱人的本事,不過一個月,懸月殿處處是她的痕跡。

“過來。”白雀乖巧地落在南恨玉的掌心,紅色眼睛眨了眨,如墨染開般變成黑色,冷冷如月,與南恨玉的眼如出一轍。

她張開手,墨眼白雀飛離窗邊:“去吧。”

秋吟淨身到懸月殿麵壁挨罰,除了師尊特供的筆墨紙硯經書,一窮二白,因此她和陳文昌提議溜達下山,陳文昌冷笑一聲,直接禦劍而走。秋吟掃視一圈,雪峰上能當她坐騎的生物全都“不翼而飛”,迫不得已,她提著柄木劍,將就著禦劍追上。

不論陳文昌如何提速,秋吟總隔他兩人的距離,有說有笑:“陳師兄一聲招呼不打就走,我以為有急事在身,沒想到挺悠閒的,我看你也不著急啊。”

怎麼也甩不掉的陳文昌臉都綠了,咬牙切齒:“你彆得意。”

“你看看你,又多想了吧,我這不怕耽誤你的事嗎。”秋吟說著腳下一動,輕易超過奮力前行的陳文昌,誇張地回身喊,“師兄你倒是快點啊,哎,要是悲風在手,我這時候都到襄國了。”

秋吟從木劍翻身而落,不理會身後遙遠的破口大罵,正看見守在長華殿門前的陸宛思,挑了挑眉。

來來往往的長華峰弟子們偷瞄秋吟,乖乖拜見:“二師姐好。”

“好好。”秋吟領導視察似的一擺手,體恤道,“吃了嗎?”

“哈?”弟子們不知二師姐又犯什麼病,不敢搭話,倒是陸宛思被秋吟無視個徹底,心有憤憤:“二師姐可算來了,怎麼都不理宛思的。”

秋吟瞥她一眼:“哦,那你看看你周圍的人,我是師姐,還得先和你請安唄?”

陸宛思感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內心焦灼,二師姐這是還在生她的氣?這個月在洞府麵壁,她思來想去,二師姐突然刁難她,隻能是因為她私拿無心草給師尊。

可之前二師姐什麼都讓著她,從未介意過,那麼重點就不是在“私拿”,而是在“給師尊”——說到底,二師姐是在吃師尊的醋。

當陸宛思難堪的眼神柔下來,秋吟頓覺不妙,警惕地看著她。就見陸宛思生不起氣似的,反而覺得是自己冷落了秋吟,溫柔道 :“是宛思的錯,二師姐好,不要再生氣了。”

眾人焦灼的目光一齊落回秋吟身上,變成了批判,小師妹這般小心,一定是又被二師姐為難了,他們也就算了,二師姐現在連小師妹都不放過了嗎?能受住二師姐的刁難,還溫柔地遷就她,也就小師妹心善了。

秋吟見他們憤慨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心裡放的什麼屁:……麻了。

他們這明裡暗裡鬥了一番,陳文昌才姍姍來遲,動作太大,差點從劍上滾下來,秋吟深怕他沒滾成,手一抬,陳文昌磕磕絆絆地跌向秋吟,秋吟事不關己一轉身,“咚”一聲,陳二師兄直接給他小師妹一個單膝大禮。

陳文昌、陸宛思:“……”

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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