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長平的內心之中突然醒悟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人選隻能由她來決定?”
李隆基不由好笑道:
“怎麼,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已經能安排宰相的人選了?”
“皇祖母隻要一天還沒過世,姑姑你就老實一點。”
“不要想著什麼未雨綢繆,等真到了那一天,你還擔心皇祖母不會給你安排好麼?”
長平默然不語。
李隆基擺了擺手,道:
“道理我都已經和你說了,至於你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長平轉身就走。
李隆基在她身後叫道:
“記得我的新宮女啊,姑姑!”
長平走得更快了,很快就離開了這一處冷宮。
李隆基嘖了一聲,搖了搖頭,對著重新出現的兩名宮女道:
“我這個姑姑什麼都好,就是人長得不夠漂亮,脾氣也比較暴躁,還不喜歡聽彆人的逆耳忠言,唉。”
“對了,今天前院的那些野菜應該也熟了,咱們去挖點野菜,今晚加菜吧!”
李隆基興衝衝地轉身,帶著兩名宮女去了前院。
在某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又有一道身影緩緩浮現出來,注視著李隆基。
等李隆基的身影消失後,這道身影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呂頤浩和朱勝非聽完,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準備了這麼久的北伐,說取消就取消了?
呂頤浩明顯有些不甘心,道:
“陛下,所有準備都已經做好了,現在取消實在是太可惜了,還請陛下三思!”
在呂頤浩看來,現在的機會實在是太好了。
由於偽齊的成立,金國在淮南和中原的兵馬都撤離了,隻有在關中方向還有大軍。
而偽齊作為一個剛剛成立的政權,基本上還是一個空架子,也沒有什麼像樣的軍隊。
宋軍此刻從中原、淮河兩個方向發動進攻,麵對的就是毫無防備的偽齊,勝利的希望很大!
而且又是夏天,就算金軍前來支援,夏天的金軍也是最虛弱的金軍。
這麼多的利好,說是天時地利人和全占了也不為過。
怎麼能就此放棄了呢?
趙構聞言,心中越發不快,怒道:
“朕說過了,以議和作為第一要務,任何事情都不能妨礙議和。”
“好了,此事不必多說了,北伐取消!”
呂頤浩和朱勝非無奈,隻能離開。
走到大殿外,朱勝非歎了一口氣,對呂頤浩道:
“呂相公,老夫不是和你說了嗎?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違逆陛下,你怎麼還和陛下頂嘴了呢?”
“恐怕陛下經過今天之事,又要動了把你罷相的心思了。”
呂頤浩沉默片刻,開口道:
“在其位,謀其政。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陛下的脾氣?”
“但這個機會實在是太好了,我作為大宋首相若是不爭取一番,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還有大宋曆代皇帝對士大夫的榮寵呢?”
朱勝非搖了搖頭,不再開口說話。
【在趙構的堅持下,這一次原本有極大可能獲得成功的北伐,還沒出擊就無疾而終了。】
【趙構隨後任命韓肖胄為同簽樞密院事,充大金軍前奉表通問使,胡鬆年試工部尚書,充副使,兩人再度北上,邀請金國使者南下商談議和具體條款。】
兩名使者在出發前,前來拜見趙構。
趙構語重心長地叮囑兩人道:
“你們經過偽齊的時候,要對他們客氣一些。”
“隻要大金願意議和,就算讓朕承認偽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們可以用對國家君主的禮儀對待劉豫。”
在聽完這番話之後,韓肖胄和胡鬆年都震驚了。
偽齊和大宋之間的關係,不,應該說和趙構之間的關係,那可是不死不休啊。
大宋的大臣就算不敵,還可以投降偽齊。
趙構作為大宋皇帝,投降了,劉豫也不會留趙構性命的。
就這種情況,趙構竟然還願意為了議和承認偽齊?
韓肖胄和胡鬆年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這位大宋陛下,簡直怕金國人怕到讓人無語的地步了。
韓肖胄深吸一口氣,正色道:
“陛下,如今朝中兩派大臣戰和爭吵不休。但在臣看來,議和隻不過是權宜之計,他日大宋富強,終究還是要一雪前恥的。”
“若臣去了半年依舊不返,那應該就是金人有所謀劃,打算再度侵擾大宋。”
“屆時陛下有機會北伐,儘管為之,不必以臣的性命為念。”
如今兩位宰相都是傾向北伐,朝廷之中主戰派的聲音自然是很大的。
那主和派都沒了秦檜,憑什麼還能和主戰派“爭吵不休”,看起來聲勢一點不弱呢?
當然是因為趙構這個皇帝了。
趙構才是大宋主和派的真正領袖,有他在,求和的聲音是永遠都能存在於大宋朝堂的。
趙構聽到韓肖胄的話之後,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暗罵不止。
沒搞錯吧,朕本以為韓肖胄屬於理智派,應該能看出來現在大宋不是大金的對手,隻有求和。
怎麼這小子也變得這麼衝動了?
但眼下韓肖胄立刻就要出發,趙構臨時再更換使者也不合適。
他隻能點了點頭,溫言道:
“韓卿家隻管去便是,相信韓卿家一定能迎回大金使者的。”
韓肖胄兩人離開後,趙構臉色徹底變得陰沉下來,自言自語。
“朝廷之中的官員都被呂頤浩和朱勝非這兩個老家夥給影響了,不能讓他們這麼操持朝政下去了。”
【在韓肖胄等人出發不久,趙構就罷免了呂頤浩的左相職位,隻留下右相朱勝非繼續主持朝政。】
【呂頤浩作為傾向於主戰派的大臣,因為堅持北伐而被罷相,讓大宋朝廷之中的主戰派受到了不小打擊。】
【好在韓肖胄兩人並沒有遭遇什麼為難,頗為順利地抵達了金國,並且帶回了金國使者李永壽和王詡。】
【對於多年來第一批金國使者的抵達,趙構極其歡迎,甚至命令沿路州郡必須要給金國皇帝避諱。】
【等金國使者抵達後,又賞賜給使者親王規格的日用品,並特地下旨,讓金國使者在麵見趙構的時候無需行跪拜之禮。】
【如此種種,可以說是低聲下氣到了極致。】
畫麵一轉,金國使者李永壽和王詡來到趙構麵前。
李永壽隨意地拱了拱手,道:
“康王殿下。”
金國是一直不承認趙構這個皇帝的,隻稱呼趙構之前沒登基之前的康王。
趙構臉色頓時有些僵硬,但還是很快擠出了笑容道:
“使者一路遠來辛苦,請坐吧。”
李永壽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這個李永壽和王詡原本都是河北漢人,在金軍南侵之後立刻就投降金人當了漢奸。
如此這兩位漢奸反而在代表著漢人的大宋皇帝麵前耀武揚威,不可謂不諷刺。
李永壽隨意地開口道:
“這一次我們總計帶來了大金的七點要求。”
“其一,必須要將所有齊國的俘虜,以及中原、山東、河北、關中漢人全部發還!”
“其二,大宋和齊國劃江而治,以長江為疆域界限。巴蜀之地也同樣歸齊國。”
“其三,大宋必須要自稱為孫皇帝,每年向大金進貢歲幣,四季遣使問安。”
……
李永壽如此這般地說了七條,聽得一旁的大宋群臣一個個義憤填膺,氣得不行。
若是當真按照金國的七條去做,大宋和偽齊就沒有任何區彆了!
趙構聽著李永壽的話,也是感覺額頭血管直跳。
是,趙構是打算讓步求和。
問題是,趙構讓步的底線是能讓大宋還算一個獨立的國家,趙構還能擁有足夠的權力在皇位上作威作福。
但金人卻連這樣的條件都不願意給趙構!
趙構呼出一口氣,勉強露出笑容道:
“還請使者先下去安歇,朕要和群臣商議一下。”
金國使者李永壽哼了一聲,傲然道:
“彆讓我們等太久,不然康王殿下知道後果的。”
說完,李永壽和王詡昂首挺胸地離開了。
這兩人剛走,禦史常同就忍不住站出來,沉聲道:
“陛下,這樣議和不行啊。”
“必須要先保證大宋擁有足夠實力,那麼是戰是和都在大宋。”
“如果一意求著金國議和,是戰是和都在金國,我們大宋實在是過於被動了!”
在場的絕大部分大臣也都紛紛附和。
“議和是可以議和,但金國人這種條件哪裡像是來議和的呢?”
“大宋若是答應金國人的條件,那和亡國何異?”
甚至許多主和派的大臣都表示反對。
秦檜走後,眼下有一部分主和派的大臣心思和趙構是很像的。
可以割地求和,但大宋的獨立是必須得保證的。
他們也很清楚,那些先投降的漢奸已經在金國之中獲得了足夠的利益,後來者想要和先投降的漢奸搶奪利益是非常困難的。
還不如繼續在大宋當高官,反而能保證自己和家族的利益。
聽到如此之大的反對聲,趙構也怔住了。
過了好一會,趙構才勉強笑道:
“諸位卿家所言極是,朕也覺得金國的條件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這樣吧,朕再派一支使者回訪金國,提出朕的條件。”
群臣對此自然沒有什麼意見,還有不少人七嘴八舌地開口道:
“陛下,趁著這個議和的機會,正好讓金國將兩位聖人送返大宋!”
“對,還有在北方的那些皇族和官員,也讓金國全部送返大宋。”
趙構聞言,臉頰不由抽搐了一下。
兩位聖人,說的就是宋徽宗和宋欽宗。
讓他們回來?
開什麼玩笑!
但宋徽宗和宋欽宗作為趙構的父皇、皇兄,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趙構皇位正統性的一種背書。
趙構縱然心裡恨不得自家老爹和兄長趕緊去死,但為了自己皇位正統性,明麵上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反對的。
【趙構隨後派出章誼、孫近作為使者再度返回金國,向金國提出歸還黃河以南地區和宋徽宗、宋欽宗的請求。】
【甚至為了求得金國同意和談,趙構還在公開場合將偽齊稱呼為“大齊”,以大宋皇帝的名義承認了偽齊政權的合法性。】
【金國君臣事實上已經看透了趙構的軟弱畏戰本質,於是就在來回派遣使者和談的當口,已經得到休整並且渡過了最難熬夏天的金國又一次地發動了進攻。】
看到這裡,東漢世界之中,劉秀也忍不住了,吐槽了一句。
“這個趙構,莫非上輩子是個女人不成?他怎麼就這麼能忍呢?”
太子劉莊心中一動,開口道:
“會不會這趙構覺得他是在學習父皇您呢?”
劉秀其實也是一個非常能忍的人。
當初大哥劉被更始帝劉玄害死,劉秀那段時間的忍耐堪稱教科書。
一直忍到劉玄對劉秀放鬆了一些警惕,讓劉秀前往河北去招兵買馬。
劉秀才終於龍入大海,從此一飛衝天,踏上了一統天下建立東漢的道路。
劉秀聽到劉莊的話之後不由好笑道:
“傻孩子,朕和這個趙構可不是一回事。”
劉秀當年之所以忍,是因為很清楚以當時的情況確實是拚不過劉玄。
等劉秀真的擁有了河北勢力之後,劉玄的死期不就到了?
劉秀緩緩道:
“忍當然是很重要的,但一個人肯定是不能一直忍耐的。”
“智者的忍耐,是為了等待局勢出現有利於自己的轉變,然後一舉爆發,最終迎來勝利。”
“趙構前幾次宋金戰爭的時候忍,其實還算情有可原。可現在局勢明明已經完全轉到對大宋有利的方麵了,這時候還要繼續選擇忍耐,就是慫包一個了。”
劉秀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做出了總結。
“咱們華夏,講究的就是一個‘中庸’。”
“中庸,不是讓你成為一個平庸之輩,它的核心就是‘中’。”
“中,就可以靈活選擇立場,該打的時候打,該慫的時候慫。”
“趙構這種慫,已經是過度的慫了,這就是過猶不及。”
劉莊連連點頭,心悅誠服地開口。
“父皇教誨得是,兒臣完全明白了。”
隨後劉莊轉向金幕,有些好奇的開口道:
“也不知道如果趙構的父親能教導他,他能否……呃,估計也不會。”
劉莊話說一半才想起來,趙構的老爹不是彆人,正是也上過盤點視頻的大昏君宋徽宗趙佶。
彆的父皇或許是可以把兒子教好的,但這個趙佶,隻能說確實是不行。
劉秀哈哈一笑,不無感慨地開口。
“宋徽宗、宋欽宗再加上趙構,三父子都登上了盤點視頻,隻能說這父子簡直就是華夏曆史上的奇葩啊。”
劉莊重重點頭,非常肯定地說了一句:
“這樣的昏君三父子,在華夏曆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了。”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紹興四年二月,兀術和完顏撒離喝又一次率領大軍,對漢中和關中交界的仙人關發動了進攻。】
畫麵中,金軍對關隘正在發動猛烈的攻勢。
宋軍箭雨如飛蝗落下。
金軍明顯也有防備,厚重的鎧甲和盾牌擋住了絕大部分的箭矢。
金軍本陣之中,兀術看著這一幕,露出笑容,對著一旁的完顏撒離喝道:
“這一次,我們一定要讓吳玠滾回漢中,不,我們要在這裡殺了他!”
完顏撒離喝重重點頭,沉聲道:
“對,一定要在這裡殺了他!”
無論是兀術還是完顏撒離喝,兩人作為金國的新銳將領,都有過被吳傑擊敗的經曆,對吳玠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金軍的攻勢看起來頗為順利,在關隘之外的木製塔樓上,金軍弓箭手也在瘋狂壓製著宋軍。
突然,砰砰幾聲響起。
幾支無比粗壯,如正常人手臂大小的巨型弩矢從關隘上飛射出來,劃破空氣。
巨型弩矢擊中盾牌,瞬間將其穿透,隨後沒入了金軍盾牌手的身體。
強橫無比的力道不但讓巨型弩矢洞穿了這名盾牌手的身體,還繼續向前,連續殺死了四五名金軍士兵才終於失去力道。
砰砰砰!
更多的巨型弩矢飛射而來,金軍盾牌手頓時傷亡慘重,陣型大亂。
沒有了盾牌手的掩護,後麵準備攻堅的金軍士兵暴露在了宋軍弓箭手的射程中,也被大量殺傷。
兀術和完顏撒離喝同時臉色大變。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越來越多的巨型弩矢射出,金軍衝鋒陣型徹底潰散,隻能狼狽退了下來。
兀術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幾乎是在怒吼。
“吳玠又搞出了什麼鬼東西?”
宋軍大將吳傑站在關隘上,看著麵前的一具具床弩,露出滿意的表情。
“很好,非常好!”
這種巨型床弩,是宋國的工匠們在一次次失敗後,從庫房裡翻出來的東西。
它體型巨大,由前後三張強弓組成,發射出來的巨型弩矢威力堪比現代的遠程重型狙擊步槍。
在曾經北宋和遼國的戰爭中,射殺了眾多遼國大將。
即便是當世最強悍的盔甲,碰上這樣的床弩也是死路一條。
而且這床弩不但能用來殺傷重甲敵人,它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能發射踏橛箭。
所謂的踏橛箭,就是可以在射出來後釘入城牆中的巨型箭矢。
宋軍的將士們在攻城的時候,可以踩著踏橛箭攀登城牆,不需要雲梯也能登上城頭。
在澶淵之盟後的百年時間裡,宋遼基本沒有大的戰事,這種威力巨大但建造、養護耗費同樣驚人的巨型床弩也就被廢棄,圖紙都被封存。
直到大宋軍隊一次次在前線被吊打之後,終於有人想起了這種曾經的神兵利器,並在關中戰場上投入使用。
吳玠滿意地點頭,看著金軍敗退下去的軍隊,雙目中精光一閃。
“擂鼓!”
伴隨著轟隆隆的鼓聲響起,仙人關大門打開,上萬宋軍從中轟然殺出,緊緊地咬住了正在敗退的金軍。
這樣一來,金軍就來不及重整陣型了!
兀術見狀大驚,立刻對著完顏撒離喝道:
“快,讓騎兵出擊,掩護步兵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