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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去為走後,另外一個寵臣,“黑虎丹”讓趙構重振雄風的醫官王繼先就有點坐不住了。
想當年,王繼先、張去為在皇宮,秦檜在外朝,三人鼎足而立,相互配合。
朝堂之中的士大夫們唯唯諾諾,恨不得跪下來舔三人的靴子。
那種生活是多麼的美好啊!
現在呢?
秦檜死了好幾年,張去為也被趕走了。
王繼先自然就有了很深的危機感。
在王繼先看來,接下來那些該死的士大夫們就要對自己反攻倒算了。
王繼先之前隻不過是個遊方醫生,靠著祖傳的“黑虎丹”壯陽功效斂財,屬於典型的狗仗人勢。
這種人在任何一個時代都很多見,從本身來說,是沒什麼見識和智慧的。
在王繼先想來,隻要有黑虎丹,對趙構而言就是不可或缺的。
秦檜和張去為都被趕走了,王繼先隻要憑借黑虎丹控製趙構,不就能為所欲為了嗎?
說不定,還能撈個宰相當當呢!
王繼先滋個大牙,越想越樂。
於是,王繼先很快召集了自己的幾個兒子和捧臭腳的黨羽們,好生商量了幾天幾夜,終於想出了一條“錦囊妙計”。
接著王繼先就喜滋滋地進宮,給趙構獻計來了。
“陛下,邊鄙本無事,蓋緣新進用兵主官好無靖,喜於用兵,意欲邀功耳。”
“若斬一二人,獻其首級於大金皇帝禦前,則和議可以複固也!”
趙構一聽王繼先這番話,直接就無語了。
斬一二邊將首級,就能讓金國和談?
你以為這些邊將都是嶽飛啊?
要是這些邊將都有嶽飛的才能,那倒是好辦了。
朕穩坐臨安城好吧!
趙構翻了一個白眼,對著王繼先淡淡地開口道:
“是欲要朕斬劉琦呼?”
鑒於南宋十多年來的政治局勢,眼下的邊將就兩種。
首先是那些主戰派的邊將,基本都是這一兩個月麵對金國威脅,才緊急上位的。
這種邊將,肯定不能接鍋。
另外一種長期駐守的,不是趙構的心腹,就是秦檜的黨羽。
秦檜黨羽這幾年清洗差不多了,趙構的心腹也撤換了不少,以主戰派將領取而代之。
真正附和王繼先話裡“罪狀”的,最明顯的就是劉琦。
劉琦當年可是被趙構派去監視嶽家軍的。
趙構會殺劉琦?
簡直就是開國際玩笑。
趙構淡淡道:
“卿家不懂國事,就不必參與其中了。”
“好了,卿家下去吧。”
王繼先碰了一個大釘子,隻能訕訕離開。
但王繼先回去之後一想,還是覺得,自己這個妙計是對的,隻不過說話的人不對!
讓人給趙構吹一吹枕頭風,這件事情應該也就成了。
隻要能促成議和,王繼先不就是下一個秦檜了嘛!
於是王繼先屁顛屁顛地又進宮了。
這一次他不是去找趙構,而是去找了趙構近些時間最為寵愛的劉婉儀。
王繼先作為醫官,並不僅僅是進獻黑虎丹給趙構,還負責調理趙構的身體。
許多宮中嬪妃對王繼先都非常恭敬,甚至可以說是諂媚。
畢竟,隻要王繼先說一句哪個嬪妃的身體適合懷孕,趙構就會瘋狂臨幸這名嬪妃。
是,都知道趙構生不出兒子,但萬一呢?
隻要能生出兒子,就能母憑子貴成為皇太後。
這種誘惑,哪個嬪妃能受得了?
所以劉婉儀聽王繼先這麼一說,自然滿口答應。
當天晚上,和宰相們議事後,確定金國大軍南下已經成為定局的趙構心煩意亂地回到了後宮,來到了劉婉儀這邊準備就寢。
劉婉儀立刻上前,先給趙構熟練地放鬆了一番,隨後柔聲對著趙構道:
“陛下似乎有些心情不佳,是因為近來金國侵擾邊境的事情嗎?”
趙構有些意外地看了劉婉儀一眼,道:
“此事連你也知道了?”
劉婉儀趕忙柔聲道:
“此事早就已經在宮裡傳的沸沸揚揚了,其實,妾身倒是有些想法。”
“正所謂邊鄙本無事,蓋緣新進用兵主官好無靖,喜於用兵,意欲邀功……”
趙構越聽越是耳熟,忍不住打斷了劉婉儀的話。
“等等,這誰和你說的?”
劉婉儀愣了一下,開口道:
“沒有誰和妾身說啊,就是妾身自己想的。”
趙構心中大怒,一拍桌子。
“混賬,和朕說實話,不然爾等著瞧!”
趙構這突如其來的怒火直接把劉婉儀嚇了一大跳。
她一個小小女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趙構的殘暴,劉婉儀一清二楚。
直接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陛下,是今天王繼先來找妾身,說他有一計可以讓妾身討陛下歡心……”
趙構聽著聽著,心中的怒火不斷升騰。
王繼先,這個混賬東西。
竟然連朕的寵妃都能當他的傳聲筒!
趙構身體一頓,突然不寒而栗。
連朕的寵妃都要幫王繼先說話,這混賬東西若是想要謀害朕,控製朕,豈不是輕而易舉?
趙構越想越是心驚,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四周。
生怕下一秒鐘王繼先就帶著幾個手持利刃的惡徒衝出來,取了趙構的性命。
好在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但趙構也徹底失去了對劉婉儀的興趣,冷冷地開口道:
“明日起,爾可歸本家,自逐其便!”
這個劉婉儀既然已經成為了王繼先的耳目,自然不可能再留她繼續在宮裡了。
翌日,王繼先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不由瞠目結舌。
“劉婉儀被趕出宮了?這,這怎麼可能?”
另外一邊,殿中侍禦史杜莘老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嗅覺極其敏銳的杜莘老,立刻又上了一份彈劾王繼先“十大罪狀”的奏章。
為了防止王繼先通過宰相之中的盟友得知此事,杜莘老利用自己是殿中侍禦史的特權,直接攜帶奏章到禦書房求見趙構。
禦史和皇帝之間的聯係其實是很緊密的。
禦史也是除了宰相之外,最經常能見到皇帝的群體。
趙構之前就是因為把禦史的人事權交給秦檜,才搞到後來被架空的地步。
如今的趙構當然不會犯這種錯誤,很快召見了杜莘老。
趙構看完這份彈劾王繼先的奏章後,眉頭頓時皺起。
“這……卿家之言,有些言過其實,並非實情吧。”
杜莘老聞言,心中不由想要吐槽。
並非實情,的確是真的。
杜莘老在這篇彈劾奏章之中,把王繼先所有的罪名都說成是“蒙蔽聖上”去做的。
但事實上朝堂之中哪個人不知道,王繼先能作惡如此多年,背後全是因為趙構的寵幸?
甚至很多王繼先做的惡事,都是在趙構授意之下去做的。
真正的事情就是,王繼先狐假虎威,靠著你趙構的偏心在外麵欺負人,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啊!
沒指著你趙構的鼻子罵,當然不算說出實情啦。
不過,杜莘老當然不可能傻到這種地步。
他已經彈劾走了一個張去為,現在隻要再把王繼先也趕走,那就是名滿天下的大禦史,好言官。
接下來,禦史中丞乃至參知政事的職位都在朝著杜莘老招手呢。
這種時候,杜莘老怎麼可能得罪趙構這個小氣鬼?
杜莘老忙道:
“陛下,臣聽說王繼先近來還抽調了百輛大車,日夜不停地朝著江州等地運送府中財物。”
“如今戰事未啟,王繼先卻如此做派,分明就是賣國之相啊。”
趙構聞言,心中也是嘀咕不已。
王繼先這個家夥,竟然有這麼多家財?
百輛大車都運不完,還得日夜不停?
若是抄了他的家,國庫應該能進賬一大筆吧。
想到這裡,趙構不由有些心動。
但馬上,這種心動又終止了。
王繼先的黑虎丹,那可是獨家配方啊。
若是把王繼先給趕走,誰來進獻黑虎丹?
沒有了黑虎丹,趙構還怎麼大展雄風,讓後宮之中的那些小娘皮哭喊求饒?
這也是為何趙構隻把劉婉儀趕出宮,而不處理王繼先的原因。
劉婉儀滾蛋了,其他的嬪妃自然也就知道厲害,將來不會再和王繼先來往。
這就夠了嘛。
至於那些財富,和黑虎丹比起來,算個啥?
王繼先就算夜以繼日的貪,又能貪多少?
都不是個事。
趙構又繼續搖頭,道:
“卿家啊,你這都是風聞奏事,還是有一些證據為好。”
這顯然是婉拒。
這下子,杜莘老也有點下不來台了。
為何?
還是因為之前成功彈劾張去為的事情,讓杜莘老在朝廷之中的聲望提高了一大截。
若是把王繼先也趕走,這聲望就無人能敵了啊!
眼下精心構思的十大罪狀,若是不能扳倒王繼先。
那杜莘老的麵子往哪擱啊?
前途無亮了就!
杜莘老腦子一熱,直接說了一句話。
“陛下,朝廷外議洶洶,謂王繼先以旁門左道得幸,若陛下不處置其人,恐誹謗叢起,臣不忍聽也!”
這下子,趙構終於徹底繃不住了。
所謂的“旁門左道”是怎麼回事,還有誰比趙構更加心知肚明的嗎?
男人最忌諱的是啥?
可以說一個男人醜,說他窮,說他猥瑣,說他舔狗……這其實都不算什麼。
但若是一個男人被彆人說不行,那絕對是天塌地陷一樣的超級大事了。
男人怎麼能不行?
趙構作為大宋的皇帝,如果全天下都知道趙構不行了,那簡直就是丟臉丟到了姥姥家。
奇恥大辱啊!
趙構忙道:
“卿家有所不知,王繼先之所以能頻繁出入宮禁,乃是為了調理太後之疾也。”
“唉,朕也是沒想到,王繼先這個混賬東西竟然憑借朕和太後對他的信任,做出了如此之多的罪孽!”
杜莘老一臉讚同地點頭,滿臉都寫著相信:
“陛下所言極是。隻是如今太後已然仙去,若繼續留王繼先出入宮中,實在不妥。”
“若命王繼先致仕,則謠言不攻自破,陛下也可得全天下人稱讚聖明了。”
趙構呼出一口氣,良久之後無可奈何地點頭道:
“是這個道理,就依照卿家的意思去做吧。”
為了自己的麵子,趙構終究還是無可奈何,隻能下令讓王繼先致仕。
當然,為了黑虎丹,趙構肯定是不會拿王繼先怎麼樣的。
表麵上,趙構派人抄了王繼先的家,還將一批之前王繼先強取豪奪的寶物物歸原主。
但實際上,趙構早就已經提前派人通知了王繼先,讓王繼先把大部分的家產都轉移去了福州。
隨後,趙構又拒絕了杜莘老將王繼先發配嶺南的企圖,讓王繼先在福州居住。
這樣一來,王繼先依舊還能享受優渥的生活,也可以繼續給趙構提供黑虎丹。
王繼先的事,至此也就落下帷幕。
宦官張去為和醫官王繼先,趙構都儘量選擇了包庇。
但無論如何,這兩個曾經和秦檜一起危害朝綱、罪大惡極之人畢竟還是被趕出了臨安。
也足以讓南宋天下人拍手稱快了。
剛剛得勢的主戰派,也借此拔掉了兩顆朝中最大的釘子,極為提振士氣和人心。
至於杜莘老本人,倒也並沒有迎來他想象之中的什麼禦史中丞乃至宰相的官職,而是很快就被趙構發配去當了遂寧知府。
但杜莘老經此一事,倒是當真名動天下了。
等杜莘老離開臨安赴任時,文武百官竟然超過九成到場相送,還有上百名朝野文士做詩文歌頌杜莘老的德行。
甚至就連大詩人陸遊,都特地做了一首詩《送杜起莘殿院出守遂寧》。
詩曰:
羽檄連翩晝夜馳,臣憂顧不在邊陲。
軍容地密寧當議,陛下恩深不忍欺。
白簡萬言幾慟哭,青編一傳可前知。
平生所學今無負,未歎還鄉兩鬢絲。
杜莘老就這麼滿意,又不太滿意地離開了。
當杜莘老離開的時候,戰雲已經密布。
金國大軍從汴京開拔,正在陸續趕往戰場前線。
但趙構依舊不肯放棄最後的求和努力,就讓最近剛剛提拔起來牽製主戰派左相陳康伯的主和派大臣,同知樞密院事周麟之出發去金國作為使者。
主要任務是求和,若實在求和不成,也可順便刺探軍情。
然而周麟之本身就是秦檜一黨餘孽,眼見如今大戰將起,哪裡敢去完顏亮那邊送死?當即各種推脫。
趙構一怒之下,當場免去周麟之的宰相之位。
主和派不行,那就選主戰派吧。
於是趙構改任命劉岑作為使者出行。
劉岑的確是個主戰派,也曾經因為主戰派的立場飽受打壓。
趙構覺得,這家夥就算不能求和成功,好歹也能仔細刺探軍情。
劉岑的確也是一個熱血之士。
彆看已經五十六歲,兩鬢白發,卻在接受趙構任命之後,劉岑慷慨激昂地說了一番話。
“臣受國家厚恩,今臣年老矣,惟不惜一死,可以報國。臣至金國,有如議不和,當以臣血濺完顏亮之衣!”
趙構一聽,當場人就麻了一半。
不是,朕讓你去出使金國,你和朕說要s荊軻,去殺完顏亮?
你這特麼到底是在給朕辦事,還是想要坑死朕啊!?
趙構臉色一變,勉強笑道:
“劉卿乃是忠義之士,若當真死在金營之中,乃朕和大宋的損失也。”
“罷了,朕覺得還是另選他人吧。”
說完,不等其他人開口說話,趙構立刻飛速道:
“徐?,你來當這個使者,負責前往金國議和,順便刺探敵方軍情!”
徐?這家夥當年可是秦檜的爪牙,正兒八經的牆頭草出身。
主和派不行,主戰派也不行,牆頭草總行了吧?
徐?聞言,戰戰兢兢地接下命令,然後開始北上。
然而徐?才出發了沒幾天,剛剛到了淮河邊上,迎麵就碰到了金國大軍。
完顏亮得知消息之後,連徐?都沒見,直接一句話不說就讓徐?滾蛋回臨安了。
趙構在得知徐?被趕回來,而且金國大軍都已經開始準備渡過淮河之後,終於死心了,放棄了議和的最後一次努力。
畫麵中,趙構哼了一聲,義正言辭地開口道:
“金虜欺朕久矣!”
“既然那完顏亮想要前來受死,朕就遂了他的意,取他項上人頭,獻於曆朝先祖麵前!”
在趙構麵前,群臣先是啞然數秒,隨後異口同聲,齊齊讚同。
“陛下聖明!”
三國世界之中,劉備看到這裡,忍不住好笑。
“這個趙構,還真是虛偽到一定地步了。”
“朕這輩子見過很多虛偽的人,但能像趙構這樣唾麵自乾的,也屬罕見。”
劉備其實是一個說話非常客氣的人。
能讓這位蜀漢皇帝發出如此尖銳的點評,的確也是因為劉備對趙構忍無可忍了。
劉備的前半生,其實和趙構剛登基那幾年有一定程度的類似。
都是顛沛流離,朝不保夕。
偶爾能在某個地方安定下來,但很快就會被敵人追得到處亂跑。
甚至劉備也和趙構一樣,老婆孩子一度被敵人曹操給俘虜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劉備是能理解趙構心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