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之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趙昚看到趙構雇來這五百挑夫,心中複雜歸複雜,但此刻也不是計較這些事情的時候。
他急匆匆地進入德壽宮中,求見趙構。
“這個記得裝上。”
“那個花瓶也是朕喜歡的,唉,罷了,海上風浪眾多,這花瓶就不帶了。”
“嗯,這張龍床可以先拆開,到時候上船了再繼續裝好,朕也就無需擔心睡不好覺。”
聽著趙構指揮宮人們打包行李準備逃命,趙昚也是哭笑不得,趕忙咳嗽一聲。
“父皇。”
趙構這才發現趙昚的到來,便帶著趙昚來到一旁偏殿。
“唉,朕都告訴你彆北伐了,你偏要北伐。”
“早說那個張浚是個不重要的,你又去信他。”
“現在好了,惹出事情來了吧?”
聽著趙構的抱怨,趙昚一時間汗流浹背,無言以對。
趙構又道:
“之前朕就聽說了契丹和金人相攻的事情,那時候朕不是說了嘛,就讓他們狗咬狗。”
“卞莊刺虎的故事沒聽說嗎?你北伐也要看場合的嘛。”
“若是契丹果然撼動不了金國,咱們也可以體恤百姓治理軍隊,待時而動嘛。”
趙昚被趙構這麼一番訓斥,更加汗顏,忍不住道:
“父皇,孩兒的意思是,既然北伐不成,不如遣使通好,依舊議和為上。”
趙構聞言,雙目之中頓時閃現精芒。
“皇帝,你可不能騙一個老頭子啊。”
趙昚忙道:
“父皇說的這是什麼話?孩兒永遠都是您的孩兒,凡軍國大事也必須要請教您的。”
“議和的事情孩兒已經下定決心了,就隻等父皇首肯。”
趙構嗬嗬大笑,拍著趙昚的肩膀:
“不錯不錯,你果然是朕的好孩子,當初挑你來當這個皇帝,是朕此生最英明的決定了。”
“嗯,朕和你說,議和這種事情,陳康伯等人是斷然乾不來的。”
“那個什麼,湯思退倒是個可用的,你用一用他吧。”
湯思退乃是主和派的大臣,也曾經在秦檜死後擔任過左相,屬於趙構比較中意的走狗。
趙昚聞言,自然是連聲稱是。
於是,在史浩免去右相之後,趙昚便在趙構的建議下,將主和派的湯思退接替史浩出任右相。
湯思退既然來了,又得到了趙構和趙昚父子的全力支持,自然也就恢複了之前南宋下跪議和的老一套。
這也引起了左相陳康伯的嚴重不滿,兩人在趙昚麵前一番爭執。
陳康伯怒氣衝衝地開口道:
“宿州雖然失敗,但這一次北伐大宋也收複了唐州、鄧州、海州和泗州四處,依舊還是勝利者。”
“既然都贏了,豈能按照之前紹興和議去做!”
湯思退卻不以為然,同樣大聲反駁:
“紹興和議就是太上皇定下的和議,是大宋最好的和議,怎麼就不能這麼做了?”
“況且眼下的情況,若不議和,金軍南下,又如之奈何?”
趙昚聽得頭疼,擺手道:
“好了好了,兩位卿家不要吵了。”
“嗯,就先按照湯卿家的意見去做吧。”
陳康伯見趙昚支持湯思退,隻能無可奈何地退下。
回到家中,這位主戰派左相越想越氣,乾脆上奏折辭官。
趙昚也覺得,既然眼下的主題是議和,留陳康伯這個主戰派的左相,的確也是過於礙手礙腳了。
於是趙昚順水推舟批準了陳康伯的議和。
但趙昚本人,也並不是一個很堅決的人。
正在四川和吳璘一起整理防務的虞允文在得知陳康伯罷相之後,趕忙寫來奏折力陳北伐的利弊,指出南宋並非不是沒有機會。
隻要好好整軍幾年,等到金國內亂爆發,南宋依舊還是有機會北伐收複故土的。
再加上張浚也多次麵見趙昚,講明了宿州之戰為何宋軍會失敗的根源。
“原來是邵宏淵這個混賬東西,害了朕的十萬大軍!”
趙昚氣憤不已,這才明白了整個北伐之所以會失敗的來龍去脈。
張浚忙道:
“陛下,如今議和固然是可以議和,但臣依舊認為,再過兩三年,北伐必然成功!”
張浚也是把自己的前途都給壓上去了。
自從嶽飛橫死,韓世忠劉錡病故之後,張浚也就成為了主戰派最有名的名將。
都已經被主戰派捧了二十多年,卻在剛剛重新成為樞密使後主導的第一次北伐中被打得灰頭土臉。
張浚的惱火可想而知。
“陛下,臣保證,隻要再給臣一次機會,若不能收複汴京,臣提頭來見陛下!”
聽到這裡,趙昚又一次被張浚打動了。
於是,趙昚打算將張浚任命為左相,取代辭職的陳康伯。
但這一次,趙昚也吸取了教訓。
之前任命的宰相史浩,就是因為沒有請示趙構,才剛剛上任就搞出了陝西吳璘大敗的事情。
所以趙昚覺得此次任命宰相,還是先請示一下趙構,讓自家父皇把把關。
趙構一聽到趙昚的主意,頓時就皺眉了。
“你用誰不好,怎麼老喜歡用這個張浚?”
趙構是真的煩透了張浚,所以才兩度說出“朕雖亡國,不用張浚”的話。
可趙昚倒好,先啟用張浚作為樞密使,現在竟然還要讓張浚來當左相!
趙昚聞言,隻能乾笑不止,又把張浚的話給複述了一遍。
趙構搖了搖頭,對著趙昚道:
“朕已經告訴過你了,張浚就是個隻會吹牛的廢物。”
但凡張浚有點才能,趙構都不會讓張浚活到現在。
說到這裡,趙構心中突然一動。
對啊,張浚本來就是個廢物嘛。
既然是廢物,朕為何要擔心他出任正宰相呢?
趙構臉色頓時變得和緩了不少,對著趙昚道:
“皇帝啊,你想要張浚當宰相,老者也不說你什麼,朝政都是你治理嘛,選什麼宰相是你說了算。”
“但是,湯思退才是右相,就算要換宰相,也應該由湯思退進補左相,張浚進補右相,這才符合大宋一直以來的宰相製度。”
“不然,這左相動不動就越級提拔,你讓將來的右相還怎麼安心給你辦事?”
“宰相進補製度,自然是有其道理在的嘛。”
趙昚一聽,也是遲疑了一下,道:
“可張浚當年也當過宰相啊,父皇。”
趙構正色道:
“說得好像湯思退沒有當過一樣!”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現在湯思退是右相,就應該由他來進補左相。”
“等什麼時候湯思退罷相了,你再讓張浚這個右相進補左相也就是了,能費得了多少時間?”
趙昚一聽,好像也真是這個道理,便點頭道:
“父皇教訓得是,孩兒明白了。”
於是很快趙昚就發布聖旨,讓湯思退接任左相,張浚接任右相,仍兼樞密使。
湯思退既然接任了左相,獲得了議和的主導權,那麼也就和張浚起了衝突。
張浚的意思是,要趙昚把行在遷到建康府,以表示皇帝趙昚對北伐的強硬態度。
有了這個態度,各地的將軍、官員們自然就會對操練軍隊上心。
而且也能憑借這個態度,在進行之中的議和獲得更大的談判空間。
湯思退對此自然是極力反對。
在議和過程中,湯思退不但願意將上一次北伐中收複的四州之地全部歸還金國,同時還願意按照紹興和議時候的舊製度,讓趙昚這個皇帝跪受金國皇帝完顏雍的聖旨。
彆的也就算了,但是讓跪受聖旨這一條,趙昚一看到湯思退的奏折上來,直接氣炸了。
“混賬東西,這個湯思退怎麼敢的!”
“朕是大宋皇帝,除了皇天後土和曆代祖宗,誰有資格能讓朕對其下跪!”
憤怒之下,趙昚直接提筆寫了一份禦批:
“不準!”
沒想到,湯思退在得到了趙昚這份禦批之後,竟然再一次將其呈送上來,並附帶了一條新的話。
“臣鬥膽奏請,以宗社大計,奏稟太上皇帝而從事。”
趙構的退位,其實是比較徹底的退位。
當了太上皇帝的趙構,是真不管事了。
平時除了趙昚主動提及國事之外,其他時間趙構就在宮裡享受玩女人,外麵的事情理都懶得理。
所以湯思退才有此一條奏請。
趙昚一聽,更加生氣了。
“好啊,這個家夥不但要朕對金國皇帝下跪,還想要拿父皇來壓朕是吧?”
趙昚再度做出了禦批:
“金虜無禮如此,卿猶言議和。今日虜勢非秦檜時比,卿之議論,秦檜之不若!”
這就是把湯思退當成第二個秦檜了!
湯思退見狀,直接冷汗滾滾,傻眼了。
秦檜的子孫雖然活得好好的,秦檜本人也在死後極儘哀榮,但當今皇帝陛下曾經在明裡暗裡多次說過:
“秦檜,國賊也!”
也就是因為趙構的存在,不然趙昚早就把秦檜的所有諡號、哀榮收回,把秦檜子孫們統統發配了。
被趙昚斥責為第二個秦檜,這下場還能好得了麼?
湯思退趕忙召集主和派群臣各種商量,很快就得出了一個錦囊妙計。
“相公,咱們隻需要先把張浚給想辦法罷退了,再壞了邊防軍備。”
“嗯,再讓使者在和金國議和時,有意無意透露一下。”
“等金國南下,邊軍敗退如山倒,陛下除了倚重相公議和之外,還能有其他的路嗎?”
湯思退聞言,頓時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