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點了點頭，道：
“大鴻臚所言甚是，所有方士自今日起，儘數罷之。”
群臣聞言，雙目都是一亮。
劉徹當了皇帝這麼多年，以前哪有什麼巫蠱之事？
前皇後陳阿嬌被用巫蠱之事罷黜，所有人都知道那隻是一個借口。
真正導致巫蠱之禍爆發，就是因為這幾年劉徹大量將巫師方士引入宮中的結果。
如今將這些巫師方士全部趕走，意味著劉徹將來不會再發動第二次巫蠱之禍了。
那大家也就都能安心了。
武周世界，洛陽皇宮。
大周貴霜王李隆基帶著貴霜王妃上官婉兒和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兒子，剛剛結束了對大周皇帝武則天和大周皇太女長平的覲見。
按照武周最近流行起來的報紙官方通稿，肯定會說什麼“其樂融融”“天倫之樂”的話。
事實也的確如此。
武則天顯然非常喜歡這個小曾孫，還親自給孩子賜名為“安國”，順便賞賜了一個郡王的爵位。
覲見結束後，上官婉兒很快抱著剛剛得名的武安國離開，李隆基則留了下來，陪武則天閒聊，順便述職。
聽著李隆基如何拉一派打一派，如何利用報紙來操控當地輿論影響當地士紳官員，武則天頻頻點頭，極為滿意。
長平心中則拉響警惕，開始各種盤算該怎麼樣搞垮李隆基。
武則天突然指著金幕，開口道：
“長平，你看出來了嗎？”
正在腦海中算計著李隆基的長平頓時愕然。
“啊？”
武則天頓時大為不滿，怒道：
“朕問你，你看出來劉徹和田千秋這番對話背後的真意了嗎？”
長平回過神來，趕忙道：
“這番對話說明，劉徹打算廢除之前窮兵黷武的政策，重回漢初休養生息的國策……”
武則天露出失望的表情，直接打斷了長平的話。
“這種廢話，就算是私塾學堂裡的夫子都能說一籮筐，你堂堂大周皇太女，就隻有這個水平？”
長平：“……”
不是，這就是事實啊。
我說事實，怎麼就水平低了？
武則天將目光轉向李隆基。
“隆基，你來說說這背後的真意。”
李隆基笑了笑，道：
“這代表著劉徹對官員階層的妥協和交易。”
武則天露出笑容。
“說仔細些。”
長平心中暗自不滿。
李隆基說的這個，不也和長平剛剛說的差不多？
怎麼武則天就兩副麵孔？
女兒沒有孫子親唄。
李隆基侃侃而談。
“劉徹看似否定的是窮兵黷武的國策，事實上否定的是他一直以來的集權政策。”
“劉徹的一生，就是不斷把權力集中在皇帝手中，讓官員階層變成提線木偶的一生。”
“他公開對群臣說出這番話，其實就是在暗示群臣，他將放棄集權政策，將權力重新交還給官員階層。”
“田千秋代表群臣提出驅逐方士，這是一種試探。因為如果權力回歸到官員手中，官員就應該有能力影響皇帝身邊的事情。”
“劉徹非常痛快地答應了驅逐方士，就是在用行動對在場所有官員階層的頂層人物表明，他是真心實意地要歸還權力給官員階層。”
“先當眾對官員階層認錯，再用實際行動歸還權力，官員階層自然就能感受到劉徹的誠意和妥協。”
“毫無疑問，在這樣的交易過後，重獲權力的官員階層自然會消除所有不滿，重新成為劉徹最堅定的支持者。”
“有了官員階層的全力支持，再加上大漢軍方依舊還是比較忠誠，劉徹麵臨的亡國危機基本上也就過去了。”
長平目瞪口呆。
不是，劉徹就說了兩句話，再和田千秋對答了一番而已啊。
你李隆基怎麼就能洋洋灑灑分析一大堆呢？
你上輩子寫小說的？
武則天哈哈大笑起來。
“好，真是朕的好孫兒，分析得那叫一個鞭辟入裡，入木三分啊。”
武則天狠狠地瞪了一眼長平。
“懂了嗎？”
長平暈乎乎的，忍不住道：
“可是，認錯不應該是對全天下的老百姓認錯嗎？”
“不是因為劉徹威望崇高，所以他一認錯，全天下的老百姓就原諒他，大漢的亡國危機就過去了嗎？”
“愚夫短視之見！”武則天冷笑一聲，看長平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弱智。
“劉徹執政五十年，搜刮的是老百姓的財富，在疆場上戰死的是老百姓的至親，被巫蠱之禍陷害波及的是老百姓的家人。”
“那些個底層的老百姓，平時和同村人連巴掌大的田地都要吵鬨不休甚至大打出手搞出人命。劉徹拿走他們這麼多利益和親人的性命，就一個道歉老百姓便能接受，就原諒了劉徹對他們的傷害？”
“長平，你說的不是老百姓，是沒腦子的蠢驢！”
長平被武則天這一番痛斥罵得腦子嗡嗡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武則天重新恢複平靜，淡淡道：
“劉徹能穩住局麵，並不是他的道歉被老百姓接受了，而是他及時將集中到手裡的權力分回去給了那些大臣和官員們。”
“大臣官員這種東西，你給他權力，他就心甘情願地給你當狗。”
“有了整個官員階層和軍隊的配合……嗯，看看金幕之前播放過的那個大宋不就懂了。”
“大宋王朝的農民起義次數是曆朝之冠，老百姓夠生氣了吧，有用嗎？還不是一次又一次地鎮壓下去。”
“軍隊不倒戈，官員還能維持統治秩序，那老百姓再怎麼搞，國家也滅亡不了！”
“哼，劉徹這家夥確實不愧是千古大帝，又老又病了，還能用三言兩語就搞定亡國危機。”
“你那個死鬼父皇，的確在這方麵比起劉徹還是要差點事！”
長平一臉尷尬。
好嘛，罵我這個親女兒就算了，連你都已經死掉的親丈夫都不放過。
你可真是親娘啊。
武則天罵完長平，又問道：
“你再說說，接下來劉徹應該做什麼？”
長平忙道：
“那肯定是應該繼續給臣子們分權唄。”
武則天無語了。
“你連史書都沒有好好讀過？”
“簡直就是蠢，蠢到了極點！”
長平：“……”
這下子長平心態是真有點崩了。
順著你說也不行了？
合著我說啥都該挨罵唄？
武則天重新看向李隆基。
“隆基，你來說！”
李隆基恭敬回答：
“給了官員們權力作為好處之後，劉徹肯定就要對老百姓好一點。”
“啊？”長平不由驚訝出聲。
不是，你李隆基剛剛不還說有官員和軍隊支持，老百姓啥也不是嗎？
這回怎麼又轉過頭來說要對老百姓好了？
你屬變色龍的？
武則天：“……”
看著麵前一臉茫然的長平，武則天突然連罵都不想罵了。
孩子傻傻的也挺好，至少鈍感力強。
算了，畢竟是自己挑的繼承人，搶救一下吧。
武則天緩緩道：
“官員也好，百姓也罷，歸根結底，都是皇帝手中的工具。”
“皇帝分權了，將來官員們膽子大了，臣權重新威脅到皇權怎麼辦？”
“這個時候就需要老百姓對皇帝的支持了。”
“有百姓的支持，皇帝才擁有真正的大義，就可以采取手段嚴厲打擊不法官員。”
“哪個官員敢正麵反抗擁有全天下老百姓支持的皇帝？朕可以告訴你，一個也沒有。”
“因為這些當官的早就賣身給權力了，而皇帝權力來源的合法性就是普天下百姓的支持，所以用這一招來對付官員階層是真正的無解大殺器，懂了嗎？”
“你看看之前盤點的大明視頻，朱元璋殺那些當官的和殺狗一樣，一殺就是成千上萬，為什麼大明官員不反抗？”
“真以為一個開國太祖的名義就頂用了？”
“朕告訴你，那是因為每一個開國太祖，他們身上都是全天下老百姓的支持！”
“這是最強大的力量，是能讓許多官員背叛自身階層也要支持皇帝，無與倫比的正統大義！”
“所以開國皇帝們才能隨意更改安排權力的國家製度，才能隨意殺戮官員而不會遭受任何反對。”
“你呀，都已經輔助朕治國這麼多年了，怎麼就分辨不了這其中的區彆呢？”
說到最後，武則天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長平下意識地連連點頭，但腦海中卻是亂糟糟的。
長平此刻很無奈。
非常無奈。
武則天說的話，聽起來都挺有道理的。
可長平就是理解不了啊！
為啥李隆基這小子就能理解，而且還跟得上思路呢？
在成為皇太女之後，長平第一次於心中湧起了如此濃重的無力感。
同樣是人，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