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瑞雪(〇三)(1 / 2)

逃玉奴 再枯榮 7110 字 8個月前

玉漏很清楚,打算要嫁給池鏡如同發夢,把終身搭進去個不切實際的夢裡,大有可能一敗塗地。但古人雲“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裡風。”

不到那一刻,誰又說得清到底會不會贏?

就是輸了也不要緊,總不至於丟了小命,反正她原本就是男人手上的一個玩意。

絡嫻的話她沒往心裡去,笑著嗔一眼,“養孩兒是想養就養的呀?那得看運氣。老天爺不給,有什麼法?”

這話有道理,絡嫻自己進池家大半年還沒動靜呢。她也笑笑,吩咐丫頭去取了料子來。單是做鞋子軟緞就拿了三樣顏色,叫玉漏揀,“你看看哪樣顏色做鞋麵好,黑的?”

“黑的倒不出色了,男人家穿來穿去都是些黑的鞋麵,你們家的男人恐怕這樣的鞋子多的辨不清。倒是這月魄色的好些。”

“你揀吧,我針黹上的功夫不在行。”絡嫻叫丫頭收了彆的料子,又叫把那件閒置的那件新衣裳也取來給玉漏,“這就當是我的謝禮,咱們倆身量差不多,你穿著一定出色。拿回去彆給大嫂看見,省得她有話說。”

東西包好即是日薄崦嵫,絡嫻吩咐兩個丫頭去提了晚飯來,擺在炕桌上和玉漏吃。玉漏自下晌和她回來就沒見她丈夫,因問:“池二爺不家來吃飯?”

“他們族中有門親戚明日娶親,家裡的人都去了,大概人家還得留他們歇在那邊,明日吃過酒席再回來。”

“怪道我下晌跟你進來就聽見你們府上好清靜。你怎的沒去呢?”

“我娘的病不是又重了些嚜,我早起就趕著回去瞧我娘。這一家子忙活他們自家的親戚,我的親娘,難道我也放著不理會?”絡嫻說著把腮幫子微微鼓起來,禿嚕著嘴皮子,似乎對婆家不重視她娘家有點怨言,又不好明講。

玉漏自然也沒好多問,含混地寬慰一句,“侯門之家,人口多,自然事情就多。”

飯畢絡嫻叫丫頭去吩咐頂軟轎玉漏回鳳家,玉漏心裡倏然感到些依依不舍。

屁股下坐的是一張大暖榻,底下圍子裡頭是空的,放著兩個炭盆向上熏著,坐了大半日,半點也不覺冷。她坐在這裡想鳳家那間西廂房,冷榻冷床,寒氣此刻就迫不及待爬到她心裡來了,冷得人骨頭發僵。

可既是客,就沒有久留的道理。她立起身來,把屁股千般不舍萬般難離地從那暖榻上拔起來,以免坐得太暖和,一會適應不了外頭的折骨的風。

未幾丫頭進來回,“奶奶,沒有轎子了,連車也沒有。四老太爺府上娶親,怕來往送客不夠,把咱們家的車轎都借了去。您看這可怎麼好?要不外頭雇一頂轎子送姑娘?”

絡嫻因問:“我下晌不是才坐回來一輛馬車麼?”

“我才剛到門房去吩咐套車,小的們說您回來沒多久,四老太爺家又遣了人來把那一輛車也給借走了。噢,三爺下晌倒是坐回來一輛車,不過這會他也要趕著往四老太爺府上去。”

絡嫻忙起身拉著玉漏往外去,“唷,快趁這會你就坐了我們三叔的車回去,再遲可就真就沒有車馬了!”

兩個人一陣風跑,不知穿過幾片花牆幾處重門,玉漏的眼睛來不及細看,總是走馬觀花,夢遊仙宮一般。

跑到門上來,正撞見池鏡要出去。他換了身黑綢灰兔毛領子直裰,外罩暗灰色氅衣,紮著黑襆頭,老遠走在門下,格外瀟灑。

絡嫻便喊住,“小叔!且等一等!”

池鏡拔回條腿來,見兩女拉著朝這頭跑來,跑得氣喘籲籲髻嚲釵遺。鳳家打發來的那丫頭,依稀記得說她叫玉漏?她懷裡還抱著包袱皮,就跟逃荒的流民一般。

跑到石階上來,不知是誰踩著了裙子,一個拽一個地摔了個人仰馬翻。他好笑著迎下去攙扶,“二嫂什麼事這樣急?不知道的還當是在向我追債呢。”

順帶手也拽著玉漏的胳膊將她提起來,玉漏摔得狼狽,臊得個臉通紅,忙把頭低下去。

池鏡一看她這模樣便覺無趣,把手丟開,退了一步,“二嫂有事吩咐?”

絡嫻將玉漏朝他跟前一推,順著胸脯直勻氣,“吩咐是不敢,你不是要往四老太爺府上去?順道替我送她回我娘家。家裡車轎都借去了,總不好叫她個姑娘家,這麼暗的天色走回去。”

池鏡瞟下玉漏,玩笑道:“走回去又怎的?未必她懷裡抱著的是一包金銀財寶,怕給人搶了?”

取笑的是玉漏,可話不知是衝誰在說。玉漏抬起臉就撞上他不冷不熱的笑眼,不自覺地退回到絡嫻身旁,識趣地低頭,“我自己走回去也不怕什麼。”

“那可不成,”絡嫻拽了她一下,剜了眼池鏡,“小叔,眼瞅著就到年跟前來,賊啊盜的保不齊都出來了,這麼暗,給她在街上撞見怎麼辦?她身上雖沒有什麼金銀財寶,可到底是這麼標誌的姑娘。”

玉漏聽見說她標誌,先就心虛了大半,恨不得將絡嫻的嘴巴捂住。

她算什麼標誌?不過小有姿色。像池鏡這樣的男人,連皇上都想招去做駙馬,她這點姿色在他麵前稱標誌,簡直是自討難堪。

虧得池鏡沒說什麼,隻吩咐門上小廝又去牽匹馬來,對絡嫻道:“二嫂就為這個追出來?小事。她坐車,我騎馬,保管安安穩穩給二嫂送回鳳家。”

不一時登輿,玉漏坐在車內,偷偷撩個車簾縫看。見池鏡騎著馬老遠走在車前頭,兩個肩在淡淡餘暉中慢一挫一挫地歪著,慢洋洋的。周圍四個小廝簇擁著他。

隔得這麼老遠,就是想借道謝的功夫和他搭句話也不能夠。她把簾子放下來,擘畫半日也沒尋到個恰當的時機。兀突突和人搭話未免不妥,白臊了自己的臉麵倒沒什麼,恐怕他未必肯理。

池鏡的父親是池家二老爺,在北京兵部任正三品兵部侍郎。早年池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他們池家都是住在京城。

是後來池老太爺過世,爵位襲承給大老爺,皇上天恩,又點了大老爺一個江寧織造監察,大老爺就與一乾家眷又回到南京老家來居住,剩下池鏡父親還在京中任職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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