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2 / 2)

林滿道:“我嫂子沒後,兄長無意續弦,也是怕無人照料這孩子,才把她送來京裡,請她外祖母幫忙教導。隻是榮國府的老太君你們也知道,畢竟有了年紀了,事事煩勞她老人家,兄長也過意不去。若是這孩子能有個乾娘疼她教她,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們也隻有感激不儘的。”

薑氏捂嘴笑道:“回頭我可得提醒一下靖臨侯夫人,她女兒遠嫁後就一直心緒不寧的,前幾天還惦記上我們家柔兒了,我得告訴她,你們家有個好女兒,省得拜了彆的乾娘,她錯過了要怪我。”

靖臨侯夫人是出了名的理家好手,把偌大的侯府管得井井有條滴水不漏的,林滿看了一眼長公主,見公主含笑點了點頭,便笑道:“隻要乾娘肯疼我們玉兒就最好了。”

黛玉這一晚上,幾乎聽遍了京中數得著的女眷的名字,薑氏人脈甚廣,一個個地數給她聽,什麼靖臨侯夫人,南勇伯夫人,大理寺少卿的夫人,禮部侍郎的夫人……她也知薑夫人是好意,提前同她說了,日後遇到才不會露怯,母親沒了,父親倘若真有重回京城做官的一天,女眷間的交際隻能由她來,便仔細把她們的脾性喜好一一記下。

末了,薑氏還道:“不過,俗話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若那件事真成了,榮國府老太太心裡頭高興,定能再添福壽吧。”

定國長公主笑了一聲:“你哪來的消息?”

薑氏自知失言,擺了擺手:“是我亂說的。”

“內務府已經在擬封號了,也不算你胡說。”定國長公主的語氣裡也聽不出什麼情緒來,見黛玉仍一臉不解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便笑著對她道,“你外祖家過幾日可能會有件大喜事。”

黛玉才從榮國府過來,卻是半點風聲也不曾聽聞。她按理應該很替外祖家高興才是,但不知為何,卻又隱隱的有些不安。

雖然外祖母近來很為子孫不成器、家裡日漸蕭索而憂慮心煩,但以她在舅舅家住了這麼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若外祖家真重獲盛寵,舅舅、表兄們手上有了實打實的權力,對他們來說真是件好事嗎?

可這些也不是她一個小女孩兒能想得通的,更不是她該想的,故而隻道:“什麼喜事?外祖母倒是沒告訴我。”

“她怕是還不知道呢。”薑氏快言快語,“前幾日遇見了九省統製王大人的夫人,王家和賈家是多少年的老親家了,我看她也不像是知道的。”

黛玉一聽,便知她遇到的是王子騰的夫人了。王家確實是榮國府親戚裡頭勢頭最好的,寶玉因懼怕賈政,每每得了什麼新鮮玩意兒被問起來,不是說老太太賞的,就說是舅母送的,賈政便輕輕地放過他。鳳姐提起時,總是十分得意:“還是我們王家的親戚好使吧?”若是連那位夫人都沒聽過風聲的話,她還真想不出外祖家能有什麼大喜事了。

長公主也不賣關子,笑道:“是宮裡的好消息。”

宮裡?黛玉一下子想到了那位素未謀麵的大表姐,莫非真如外祖母期待的那樣,有了“大出息”?

元春進宮也有這麼多年,平日裡一丁點兒消息也沒有,上次若不是惜春提起,寶玉都忘了這位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苦熬了這麼久,換來的潑天富貴,到底值不值當,也隻能她自己說了。

但外祖母多年前的運籌帷幄,到底有一項是見了回饋的。

黛玉想起賈母有一回喝多了酒,哭賈敏時說:“當年我便想著,你母親嫁給你父親,你大舅舅襲爵,二舅舅念書考功名,方能保下祖宗基業,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你母親怎麼走得這麼早?”

她說這話時又哭了賈赦不懂事、賈政是被皇上賞的官,非科考入仕,晉升無望,到了再下一代,賈珠死的早,元春杳無音信……種種籌劃皆成空。

那次黛玉卻沒有陪著外祖母哭,而是不停地盤玩手串,平複心氣。她當時幾乎要問,外祖母哭我母親時偶爾罵我父親,是怪我父親沒能照顧好母親,讓您唯一的女兒早早離世,還是……怪他這幾年做官不夠勤奮經營,升得不夠快,沒能幫扶賈家?

鳳姐當時打圓場說老太太喝醉了,又想起女兒來,傷心過了頭才這樣說。果然,次日賈母醒來,便再沒提過那些話,待黛玉也是和從前一樣的疼愛有加。

也好,老人家的樁樁謀劃,總算有一樣沒有落空。

黛玉笑了笑:“果然是大喜事,若是外祖母知道了,肯定高興。”

薑氏本欲提醒兩句,但見她隻是笑笑,並無狂喜同得意,心下明白:原來這林姑娘小小年紀,已知禍福兩依之理,倒是個莊重的姑娘!便更是喜歡,隻恨不得兩個女兒和她多親近才好,心裡倒盼著林海早日遷官來京,好領著他姑娘來師兄家裡多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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