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當事人在詢問筆錄上簽了字按了手印,覃致遠把筆錄遞給薑海藍。
他對兩個中年男人說:“今天先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有事我們隨時電話聯係。”
當事人點了下頭,“那我們先走了,覃律師。”
覃致遠說:“我送你們。”
薑海藍在筆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把筆錄放進了檔案袋裡。
她起身,坐到了沙發上,按亮手機看VX消息。
覃致遠很快就回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個藍色的快遞袋。
薑海藍看了一眼,“法院的?”
覃致遠點頭,“上次那個行政案件的判決書下來了。”
他熟練地撕開紙袋子,從裡麵拿出兩份判決書,見薑海藍朝他伸出了手,便遞了一份給她。
覃致遠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到“判決如下:確認被告xx區xx鎮人民政府於2023年4月26日強製拆除坐落於xx區xx鎮xx興隆香豬養殖場的行政行為違法。”
他很滿意,從桌上拿起手機給當事人打電話。
“……判決書我已經拿到了,結果和我們之前預測得一樣,xx政府強拆行為違法。”
“嗯好,我把判決書寄給你?”
“不麻煩。”
他這邊打電話的時候,薑海藍正在一目十行看判決書。
案子很簡單,xx區政府在轄區內開展汙染專項整治,xx鎮政府認為原告養殖場未依法取得相關許可證,屬違法建設,要求其關閉養殖場。
原告養殖場不同意。
xx鎮政府便采取了強製措施,拆除了養殖場。
原告養殖場不服,一紙訴狀告到了法院。
原告認為,被告的強製拆除行為嚴重違反法律規定,依法應被確認為違法。被告認為,被告拆除養殖場的行政行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充分,程序合法,適用法律恰當,並無違法之處。
雙方分彆舉行了舉證。
法院組織雙方進行了質證。
薑海藍看到了“本院認為”部分。
她忽然笑了起來,說:“以前我學行政法的時候,行政法老師說,行政官司難得打,就給了我一種打不贏的感覺。”
覃致遠從櫃子裡找出了這份判決書所屬的案件卷宗,把判決書放進去。
他也笑了,“難打是難打,但不存在說完全打不贏,否則行政庭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行政法和行政訴訟法不是擺在那裡好看的,行政庭的法官也是每天都在乾工作的。
薑海藍點頭,“執業以後,看你們打行政官司,贏過不少,我的認知就被改變了。”
當然不可否認實踐中是有一些案件因為其特殊性會被上麵插手,但要說完全打不贏,就說過了。
薑海藍本人是沒有打過行政官司的。
但不妨礙她給直播間的觀眾們“科普”。
她先念了原告訴求和被告辯稱,又念了雙方提交的證據和證明目的,接著是“本院經審理查明”,最後是“本院認為”和判決。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三十四條規定:“被告對作出的行政行為負有舉證責任,應當提供作出該行政行為的證據和所依據的規範性文件。被告不提供或者無正當理由逾期提供證據,視為沒有相應證據。”】
【什麼意思呢?就是在行政訴訟中,由被告來舉證證明自己的行為合法是合理合法的,這點和民事案件原告舉證不一樣。】
【要說為什麼?一來是因為行政單位處理程序一個基本原則是“先取證,後裁決”,你行政單位必須先收集確鑿證據,再根據事實和法律做出具體行政行為;二來是因為在行政糾紛中,雙方地位不對等,原告屬於弱勢一方,原告很難收集到證據,或者難以保全,甚至某些案件中是沒有舉證能力的。】
薑海藍看著判決書的最後一部分內容,【所以本案中,被告xx鎮政府因為提供的證據不足以證明被訴行政行為的合法性,而被法院判決強拆這個行政行為違法。】
——
法院出的判決書一貫簡明、清楚,沒有廢話。
薑海藍也沒有說得多麼難以理解。
但這一份判決書,卻叫各平行時空上到帝王大臣,下到黎民百姓,都搞不懂了。
東漢位麵。
劉秀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他扭頭看向他的大臣們,艱難開口,“若朕沒理解錯,她的意思是,鎮政府拆了養豬場的房子,養豬場把鎮政府告到了法院,法院判決鎮政府行為違法,拆錯了???”
說到最後三個字,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殿上群臣的表情同他一般無二,一個個很是茫然。
怎麼每個字都能聽懂,組合起來就覺得難以理解了呢?
這鎮政府不是官府嗎?
養豬場……商販開的養豬場,同官府打官司,還打贏了?
就這麼打贏了?
耿弇表情空白地盯著地麵,退一萬步講,即便是官府做錯了,難道不該是上一級官府來糾正嗎?
怎麼一個平民百姓起訴到法院去,法院認定官府的“行政行為”違法,就直接給下判決說它違法了?
法院不僅僅是審平民百姓,也能審官府?
鄧禹和身旁的劉隆對視了一眼,前者輕輕搖頭,後者沉沉歎氣。
後世的法律怎麼會這麼規定?
後世的法院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權力?
他們為什麼能做到如此?
隋朝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