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穀12(2 / 2)

在一群笑眯眯、看好戲的眼神中,荊無命沒有笑,他眼神暗了暗,回應:“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這裡有什麼東西是不貴的?”

“沒什麼是不貴的。”

荊無命表情依舊很淡:“你們的腦袋也很貴?”

不少人冷下眉眼。

“那就是天價了。”

一見氣氛不對,林嫻頓時開口打圓場:“行了行了,大家都少說兩句吧。”

她率先抓典範:“陳二麻子,不用你操心。虧本大不了我把劍賣了,還能苟個好幾年。”

男人頓時叫道:“彆啊,老板,我還等著偷你劍呢!”

“那就少說幾句。大家回去吧回去吧,今天都散了,沒熱鬨看了。”

林嫻笑嘻嘻把他們轟走,轉頭處理起荊無命來。

“你要住店?”

男人一頓:“沒錯。”

他沒想到再見到眼前這女人會是這樣一個場景。

林嫻倒沒多說,麻利地收了銀兩便帶他上樓一一交代好注意事項後便準備閃身。

臨走時,荊無命卻忽然叫住她。

“五兩真的不夠?”

荊無命問。

林嫻嗤笑:“彆聽那家夥瞎扯,他們就是想為難你。”

荊無命沒說話了。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麼?”林嫻問。

荊無命搖搖頭。

隨即,他又突然開口:“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時過境遷,再次相遇卻在這惡人穀,荊無命想,麵前這女人終究會對他說點什麼。

他想的沒錯,林嫻的確對他有話要說。

站在門口,林嫻說了兩個字——

“再見。”

開玩笑,她賬本都算到最後了,還沒算完呢。

-

夜深,月明。

燈火熄滅,整個惡人穀陷入一片安靜種,

無論白天有多少糾葛紛爭,到了這夜裡,似乎時間都停滯了般,所有人都進入夢鄉,連狗都在熟睡。

但林嫻還沒有睡。

——林嫻還在乾活兒。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把算盤一推,望著賬本上的數據長舒一口氣——她總算是把客棧的帳給算完了。

她的前任掌櫃司馬煙是個好打工人,不僅自己在崗時的賬本數據都標的明明白白,而且經年前的賬本也保存得清清楚楚。

林嫻將這些都翻了個遍。

應該說,她要當這惡人穀的客棧老板,一部分就是為了這份賬本。

從中能看出的東西太多了。

無數秘密隱藏在這看似普通的貨物采買下,浮動於租金的升降中,林嫻甚至能通過這密密麻麻的數據,看到這百年間,惡人穀是怎麼在刻意推動下,逐漸從無建立到有。

黑夜。

女人垂眸思索,表情在燭光下有些淡漠。

似乎感知到什麼,她動作一頓,抬眼,然後看見站在樓梯上的那道身影。

那黃衫人靜默的注視著她,不知看了多久。

在眾人簇擁中這女人總是嬉皮笑臉的,像是能和任何人混成一片。而這寂冷的深夜,這無人的角落,搖曳跳動的燭火下,林嫻沒有笑了。她麵無表情,那股淡漠透著中讓人不敢逼視的冷誚。

荊無命沒有說,但他無端卻想起記憶深處那個人。

他想起了上官金虹。

“原來你還沒睡啊?”林嫻靠在椅子上懶洋洋開口。

荊無命沒說話。

她想了想,又問:“要喝酒嘛?”

男人還是沒說話。

林嫻把他的沉默當做默認。她直接起身,從櫃中四處翻找,最終找出壇陳釀來,再轉頭去廚房,摸出兩個小碗,幾碟小菜。

直到把吃食都擺好,她看見荊無命還站在原地。

林嫻一挑眉,敲了敲桌麵。

“坐。”

她態度太過坦然,眼神太過平淡。甚至讓荊無命無端多了幾分錯覺,似乎過往的恩怨情仇都如浮光掠影消散。而這深夜,坐在這寂寥無人的客棧裡的,隻是兩個萍水相逢,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荊無命不由自主走了過去,依言坐下。

夜已深,燭光搖曳。

荊無命到死都不會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他憎恨了大半輩子的上官飛死了,他記掛了大半輩子的上官金虹也死了,他該憎恨餘生的李尋歡現在不恨了,而他在這陌生的客棧裡,和這個他從未正眼瞧過的女人坐在一起,如舊友般喝著酒。

男人心中生出幾分荒謬感。

沒在乎他心中所思所感,林嫻給自己倒了杯酒。

醇厚又濃鬱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混合著空氣中陳腐的木頭味和淡淡血腥味,扭曲又奇異。

林嫻習慣性想幫他也倒上一杯,黃衫人伸手擋開。

“不必了,我不喝酒。”

荊無命冷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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