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山山麓位於東京都內的遠郊之地,幾乎不會有人煙。穿過布滿鳥居的山間小道,一座座莊嚴肅穆的寺社佛閣將群山一分為二,這就是咒術高專了。
若是不加以解釋,恐怕很難讓第一次來到這裡的人相信,由這種建築圍成的區域居然作為校園坐落於山上。據夜蛾正道所說,這些寺社佛閣的大多數其實都是虛像,會因為高專的結界術每天變換配置,這大概就是高專內的人自信不會被發現的原因。
這便是今後要生活的地方了。風間萬葉站在大開著迎接新生的門前,在這停下腳步的一瞬間,她想了很多,最後抬起頭,望向身邊的夏油傑。
他與自己一樣,並不喜歡穿太鮮豔的衣服,常年都隻是暗沉的黑色。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使他因為察覺到視線而移動的眼眸渡上了一層黃金,要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才能看得真切。
她意識到身邊人疑惑的視線,沒有說話,而是搖了搖頭,逃避似地提起行李箱跨過台階,就要進入大門裡。
“歡迎新生!!!”
在山間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如同鞭炮的爆鳴,在風間萬葉的耳邊炸開,讓她心臟猛得一跳,不禁往後退了幾步,撞在夏油傑的胸膛上。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又一聲爆鳴,這次倒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真正的禮炮。絲帶與亮片從高舉的炮管中洋洋灑灑地如同秋葉一般散落。
在刹那間,夏油傑與羅睺不約而同地使用了術式。
從地麵破土而出的墬鰻籠罩了兩人,在頭頂製造出一片陰影,還沒來得及將眼前的美食吞吃入腹,羅睺揮出的羽扇卷起強風,將還在飄落的彩帶聚在一起,抬頭望向在這時刻引爆安靜氣氛的罪魁禍首。
白發少年坐在大門頂上,臉上是張揚的笑容,戴著不透光的墨鏡,偶爾可以捕捉到眼鏡之下的藍色雙眼。身著高專的黑色校服,卻一點沒有學生的樣子,手裡還緊握已經放完的禮炮。
他翹著腿,居高臨下地說道:“真是不領情,這可是老子特意跑到山下挑了很久的禮花啊。”
少年又突然看向另一邊的夜蛾正道,用歡快的語氣喊道:“夜蛾老師——你也是這麼覺得吧?”
“……”因為沒辦法遮擋而被灑了一身彩帶的夜蛾正道握緊拳頭,已經快要按耐不住想出手的心情,“五條悟,你給我下來——”
“虹龍。”
蜿蜒的白龍發出嘶吼,尾巴一擺,就徑直向五條悟衝去。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已經撞來的龍,手撐下麵的瓦片借力起身,又將身體一扭,輕輕鬆鬆躲過了襲來的攻勢,在虹龍遊過大門的瞬間抓住它頭頂的鹿角,順勢踩在它身上。他伏低上身,不緊不慢地整理了墨鏡,在虹龍轉過彎離地麵較近的時刻縱身一躍,安然落在地上。
五條悟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揮了揮:“謝了~”
夏油傑緊皺眉頭,挑出衣服袋子裡不小心掉進去的亮片和絲帶,喃喃道:“掉進去了很多……”
五條悟撇了撇嘴,將右腳挪開,讓墬鰻咬了個空。調整好位置的虹龍再次咬來,他卻穩穩站在原地,咒靈整齊而堅硬的牙齒確實咬到了他,不,確切的說,是咬到了一層「無形的距離」。
他看到眼前兩人誰也沒有對此做出反應,氣鼓鼓地閃身,出現在夏油傑麵前,隨著揮出的拳頭,璀璨的眼睛也與他對視。
“喂,老子現在可是站在你麵前啊——”
夏油傑仰頭躲過一點力氣都沒省的攻擊,將袋子遞給一旁的風間萬葉,同時左手抓住五條悟的小臂並後退,試圖將他拉倒在地。不想,他對這招早有預料,腳下用力蹬地穩住身形,用空出的左手抵住夏油傑拉住他右手的左手臂並用儘全力,想用同樣的方法讓其倒地。
練習多年格鬥術的夏油傑自然不會讓他輕易得手,毫不猶豫地用右臂圈住麵前人的脖頸,連帶著他一起倒在地上,兩人並沒有多加猶豫,不過短短一次眨眼的時間,就再次站起來繼續對彼此拳腳相加。
“高專學生不允許鬥毆!!”
五條悟在躲過一次直拳的閒暇之餘向夜蛾正道喊道:“啊?這明明是新生訓練!”
夏油傑繼續進攻的同時也讚同道:“嗯,新生訓練。”
五彩斑斕的夜蛾正道眼看著兩個人越打越來勁,就在要忍不住上前阻止的時候,羅睺來到他身前揮動羽扇,掛在身上的彩帶全部迎風飛舞,隨先前的一起收集於風中,最後落到地麵,堆成一座小山。
“老師,我想他們也並不是惡意的。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隻要不出現意外,不如就當做新生訓練好了,”風間萬葉拉過夏油傑的行李箱,對他說道,“您可以帶我去寢室嗎?我會提前幫傑也布置房間的。”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道一聲“好”,便領著她進入校園。原本以為兩個新生都是跟沉穩的性格,果然不該高估青少年的脾性……不過可以看到,風間萬葉倒是表裡如一的恬靜,並不像能惹事的性格,讓他可以少操點心。夏油傑表現出的是少年人的年輕氣盛,最多也不過是惹點小事,能管。
至於五條悟,他是真的管不動。
外表雖然是數不儘的寺社佛閣,望起來神聖不可侵犯,可進入裡麵以後,卻發現其實校園並不古樸,雖然有些裝潢確實古典,但整體卻是現代化的。看來與世隔絕的高專也有與時俱進——至少在裝修層麵。
夜蛾正道帶風間萬葉認了一遍校園內的所有設施,最後將她帶到宿舍樓裡的走廊。這裡的房間並不多,粗略數數,一層大概也隻有八到十間房,其中大部分還住得都是老師和輔助監督。
“左手邊是學生的房間,右手邊是老師的房間,都有標注姓名。如果上課時間外有事,可以來找我。”
他又下樓去找還在打架的兩個人了。風間萬葉靜靜地站立在走廊,等到腳步銷聲匿跡,才拉著行李箱走動。第一間房標注著「五條悟」的名字,這一屆新生一共四位,而他是來得最早的那個,也對這裡格外熟悉,早早就住在了最外的房間。
第二間房……比起距離近、采光好,她其實更喜歡偏僻的地方,這間就留給傑好了,他之後或許會和五條悟關係很好吧。至於第三間就留給新生,她並沒有來,但總不能因為想要和傑緊挨著住,就讓她住在最深處。考慮到新生可能會較為敏感,不能讓她感到被排擠。
思考完成後,風間萬葉用掛在把手上的鑰匙打開第四間門。宿舍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嶄新,正對麵是可以開關的落地窗,一邊是放置物品的櫃子和書桌,一邊是床,而門的右手邊則是衣櫃。
她走進房間,將自己的行李箱放平打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床上三件套開始整理床鋪。深藍色的被套上麵是很簡單的格子圖案,符合她一向追求簡約的審美。
之後是一些帶來的書本,僅僅這點東西還裝不滿櫃子,所以剩下的時間全部都用來掛了衣服。這幾乎全是母親要求她攜帶的,母親喜歡她穿鮮豔的衣服,但風間萬葉並不熱衷於這些,所以除了常穿的黑白兩色,其他的大概不會有穿出門的機會了。
般若在車站就提早離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無非就是再次遊蕩在城市裡,反正它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羅睺和賦鱗在中途去了高專的樹林裡閒逛,時間到了自然會回來。也就隻有胔刺還在了。
風間萬葉將胔刺放在書桌上,坐在桌邊將掉到袋子裡的絲帶和亮片仔細挑出來,最後拿出袋子裡它織了一半的毛衣遞給它。就在她準備要離開去夏油傑的房間時,卻看到胔刺在比劃著什麼。
低頭。
她停下,半蹲在它前麵,順從地低頭。在她視線之外,胔刺從毛線球中抽出一串銀鏈,扣在了她的脖子上。
項鏈垂下,在空中搖擺。那是一顆由水晶雕刻成的無憂花,切麵規整,精致小巧,與風間萬葉頭頂上的黃色小花如出一轍。她取下帽子,將無憂花枝拿出單獨簪在發間。
要開心。
“嗯,沒有不開心,”她笑了笑,站起來推開門,“我等會就回來,再見。”
來到夏油傑的房間,風間萬葉並沒有動其它的任何東西,隻是將行李箱內的三件套拿出來整理好床鋪,又將衣服放在寢室,便下樓了。
寢室內重歸寂靜,胔刺用兩條手臂扒著書桌爬向邊緣,用糜爛的身體承受掉落產生的衝擊。
因為沒有雙腿,它隻能緩慢地行動,先是拉開行李箱,從裡麵挑出接下來要用到的萬葉特意為它帶上的繡線,抽出身體裡的一根長針,串上繡線,又重新刺回裡麵。
拖著價格不菲的線,爬上衣櫃並打開,抽出風間萬葉常穿的一件黑衣,千挑萬選出一根最為美麗昂貴的金線,縫製起了早就構思完整的圖案。
到時候,萬葉一定會喜歡這件衣服的,它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