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萬葉將胔刺護在懷中,跳入洞口。翅膀張開,讓她得以緩慢下落,除了風聲外,她還捕捉到了些許流水聲。隨著雙腳踩在了地麵上,她才發覺自己站在水窪中。
她抬頭向洞口望去,光直直從那裡照下,形成一道光柱。而洞內的深處,再看不到什麼,風間萬葉扶住身旁的石牆,試探地向前,踏過幾片水窪。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牆體開闊,她看到有隱約的藍色熒光在閃爍,如同深海中等待獵物的鮟鱇魚。但即便知道這不同尋常,還是要繼續向前。
越往裡走,星星點點的光芒就越多,直到它們彙聚,形成特殊的光源,整個洞窟便豁然開朗——地麵皆是因河流通過而堆積的碎石,在這布滿石頭的狹小空間裡,生長出小巧可愛的花朵,正中央則是飽滿的果實——熒光正是它所散發出的。空間中彌漫著藍色的粉塵,在走動的過程中難免會吸入一些。
風間萬葉感到有些暈眩,意識到這些粉塵中可能帶有詛咒的力量,她晃了晃頭,揮動翅膀將飄落的粉塵不斷扇開,開闊出一條安全的通路。眼中所見並沒有業力的痕跡……除了植物以外再沒有彆的什麼,沒有活著的人類,更沒有咒靈,至於這些盛開的花朵,可能是精心包裝的狩獵場地——如同一張蜘蛛網。
而裡麵……她看向開闊場地最裡麵唯一的通路。那裡,可能就是它用以飽餐的洞穴。
粉塵發作的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風間萬葉將它們全部揮開,很可能已經陷入昏迷。有人類闖入,並且已經停留這麼長的時間,有著如同蜘蛛習性的咒靈並不應該直到現在也不出現。所以,它要麼是實力弱小隻敢憑借這種手段守株待兔;要麼就是眼前有更值得它停留的東西——獵物。
想到這裡,她很快下了決定。必須即刻闖入洞穴中,不管是因為源源不斷生成的粉塵,還是因為考慮到裡麵人類的安全,快才是上策。
“「藏」。”
切換為羅睺的體魄,雙翼消失,風間萬葉拔出腰間太刀,俯身衝進洞穴,不過幾息,便來到了咒靈真正的居所。所幸這裡也有大量的植物,借助光亮,她得以看清洞內的全貌——一個中等大小的穹頂洞窟。牆邊、角落長滿了植物,空氣中彌漫粉塵。而在這空間的正中央,一隻形似蜘蛛的咒靈正用兩條肖似人類手臂的雙足抓住一個男人,尖利巨大的口器埋進他的腹腔,發出啃食血肉的聲音。
它聽到異響,才從進食的歡愉中脫離,看到麵前陌生的人後,才放開男人,向前方爬去。有力而眾多的足踏在地麵,撥開碎石,發出異響。口器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著雙手裡撕扯下來的食物,血液隨著肉絲飛舞而揮灑。
風間萬葉雙手緊握太刀,注視咒靈的頭部。就從這裡刺去……還沒等她開始行動,卻突然愣住,緊接著,原本握著刀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
咒靈一邊前行,一邊發出哭聲,如同嗷嗷待哺的嬰兒正在同母親撒嬌。它爬過來,沾滿鮮血的雙手輕輕抓住她的腳踝——這甚至感覺不到什麼力度,隨後用生長著絨毛與口器的蜘蛛頭部輕輕蹭了蹭她的褲子。
“媽……媽媽……”
這場景並不美好,身旁是已經看不清原貌的屍體,還有剛剛被咒靈拋下的呼吸微弱的幸存者,漂浮的粉塵讓人意識模糊,一隻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正親昵地靠近自己。從來對咒靈沒有什麼負麵情緒的風間萬葉,卻生出一種彆樣的「恐懼」。
到時候,你一定會麵臨兩難的抉擇,想過怎麼辦嗎?
她記得夏油傑的話,但並沒有想出什麼完美的解法。這種「自由的選擇」必將到來,可世間並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這一瞬間,她感受到無窮無儘的目光向她湧來,注視她接下來即將做出的一切,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即將對其做出審判。
是選擇「人類」,還是選擇「咒靈」?
這樣的選擇根本沒什麼困難的吧?她苦笑著。
“我……”風間萬葉將刀尖向下,因為手在不斷顫抖,差點讓太刀掉落,“我真的……”
“什麼都不想選……”伴隨著越來越小幾近嗚咽的聲音,刀尖落下。
*
雖然不久前才與風間萬葉通話,得知還有一位幸存者,帳內的咒靈也已經被祓除,但對學生的擔憂依舊無法緩解,山道上的梅木永隻能不斷地來回踱步,以緩解焦慮。這其實是他常有的行為,不管遇到多少次,總是按捺不住自己繁多的心思,繼而導致他坐立不安。
破風聲響起,他幾乎是立刻朝天空中看去。可還來不及欣喜,剛剛湧上的情緒卻急轉直下,因為風間萬葉以及她懷中受害者的狀態看起來算不上好。她遠遠看到梅木永,便朝這裡俯衝直下,輕盈地落在地麵上。
來不及思考,梅木永立刻接過傷者,將他放在後座平躺,開車前往山腳下。在通過電話後,他立刻就呼叫了救護車,以便傷者可以得到及時的搶救——這永遠是任務中最重要的部分——確認幸存者並進行救治。
而正在履行自己職責的梅木永,並沒有注意到副駕駛上學生的異常。
直到他將傷者交給醫生,放下心來看見風間萬葉的全貌,才呼吸一滯。
她在這期間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機械地注視著手。似乎在發呆,但眼神卻極為空洞,如果不是還在微弱起伏的胸膛,梅木永甚至會認為她已經死去了……低頭看去,她的手裡似乎緊緊攥著什麼,不肯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