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撐著隱隱脹疼的頭:“我到底是誰?”
少年郎見著有些可憐,輕歎道:“你若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又無處可去,不若先跟我們一路,等你以後想起來再走也不遲。”
男人輕歎了口氣:“多謝,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少年郎抱過兩個妹妹,說起了家中的情況。
少年郎姓單,名啼,二妹妹單花雨,二妹妹單夢尋。
單母在生完二妹的時候,血崩去了。單父前些日子在外勞作,活活累死在地裡。
單啼年幼無依,寄了書信後一路去投靠應天府大伯家,走的清晨,發現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倒在自家草垛子裡。
看他傷勢嚴重,又失血過多,也就帶回去死馬當活馬醫了,誰知他命大竟然給救活了過來。
男人聽起單啼自述,覺得他甚是艱難,如今還帶著他這個傷患,更是雪上加霜。
單啼想了想道:“你如今想不起自個兒是誰,也不知你姓甚名誰,不如先取個名字,也好日後喚你。”
男人想了想隨口說道:“但行前路,無問東西,便叫無問吧。”
單啼眼睛澄亮,想來這男子張口就來,看似很有文章,便問:“你可會讀書識字?”
“好像會。”
“那……那無問大哥,你可以教我和兩位妹妹讀書寫字嗎?不識字,出去會被人欺負。以前呆在村子裡不出門還好,這一出了門,就覺得甚不方便。”
無問溫柔淺笑了聲:“好。”
這一路走得十分艱難,速度也不快,因為沒有銀錢投客棧,所以走得十分偏僻的山林小道,這樣還能采些野菜,尋到水源。
無問的恢複力很快,休息了四五天,便能自如下地打獵找水源。
單啼以為是帶了個負擔,不曾想倒是撿了個福星,無問功夫極好,打獵又快又準,閒下來時,便拿樹枝坐在山地教他們讀書習字。
這天夜裡,單啼將煮好的野蘑菇湯盛上,像模像樣的舉起遞到了無問跟前。
“無問大哥,這一路多謝你的照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叫先生總覺得又生分了些,不如叫您一聲大哥,不知大哥願不願意。”
無問拿過木碗與他碰了碰:“
我現在除了認識你們,也不記得彆的人了,你們若是認我做大哥,自是求而不得的。”
單啼是個聰明人,立即將倆個妹妹拉了過來,“快,快叫大哥!”
倆個妹妹上前乖巧的叫了聲大哥後,無問眼眶一熱,撫了撫倆個妹妹的頭,沒有記憶的人,仿如水上的浮萍,如今有了羈絆,突然覺得心口一下被填滿了。
他們一連走了好些天,過了開封,經過一處小鎮,誰知小妹夢尋突然生了重病,一直高燒不退。
這幾日熱寒交替,是最容易生病的,單啼為了救妹妹,將驢和板車都賣了,也沒賣幾個錢。
好在終於看上了大夫,算上抓藥賣驢的一吊錢就花得差不多了。
無問想,這樣下去不成,這一路趕去應天府,還有大半的路程,如今他們沒了代步工具,身上又沒幾文銀錢,還沒走到應天府,估計就已經累垮了。
“阿啼,你帶著花雨和夢尋呆在這裡彆動,我去鎮上找找有什麼活計,太陽落山之前,一定回來。”
單啼抱著還在發燒的夢尋,哽咽著抓過無問的衣角:“大哥,你不會丟下我們的,對嗎?你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
單啼最清楚不過,這世間的人大多是自私的,雖然他是救了無問一命,可這一路行來,他們仨人反倒成了無問的拖累。
如今小妹還生了重病,一般人都會想著獨善其身,一走了之吧!
無問用力拍了下單啼的肩膀:“會的,太陽落山前,一定。”
單啼這才緩緩放開了他的衣角,目送著他的身影漸漸淹沒在人群中不見。
無問在人來人往中尋問著有沒有要招工的,鎮上人對他這個外來人有些提防,不願多理會。
大約在這鎮子上繞了一個多時辰,無問看到一處武館外貼了一張告示,他拿下告示,走進了武館裡。
武館前廳隻有幾個青年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兒,看到有人進來,也沒放心上,隻是喊了聲:“馮伯!又有人來應征了!”
無問瞧了他們一眼,拿著告示靜等著那個叫馮伯的人出來。
沒一會兒,從後堂走出一個身形偏胖,身材有些矮小,穿著灰色麻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是你要應征?”馮伯上下打量著無問,
又拍了拍他身上的肌肉,點了點頭:“瞧著倒是結實威猛,以前有過什麼經驗嗎?”
“經驗?不……不太記得了。”
無問害怕彆人問起他以前的事情,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他很想記起些什麼,但是一回想,腦海裡無垠的黑暗仿佛是一隻嗜人巨獸,要將他吞食。
此話一出,那幾個青年無良的取笑了起來。
“是個傻子吧?”
“有點像,想是皮癢了,過來挨揍的。”
其中一個嘴裡叼著狗尾巴草,與他年紀相當的青年吆喝了聲:“喂傻子,你可瞧清楚招人公告上的要求!咱們可不要濫竽充數的廢物,你要是不行,趁早滾蛋,免得到時候丟了性命!”
無問被無端挑釁後,心中頓覺不服,沉聲道:“不如試試!”
“他說試試?”
“試試就逝世,怕是個想不開的。”
“老七,你上!三拳之內,把他打趴下!”
其中一個白臉少年一臉怨念:“怎麼又是我?”
“誰叫你最弱?”
“給你鍛煉的機會,彆怪兄弟們不疼愛你啊!”
“好吧!”老七摔下茶杯,灑步走到了無問跟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擺了個氣勢十足的架子:“咱也彆換地方了,這一天天的都要招呼好幾個廢物,速戰速決吧!”
少年之前還是一副弱小無害的模樣,這會兒,一雙眼利得如鷹隼。
“我先讓你一招!”
無問:“真的?”
“哼,我七爺說話算話!”
無問捏了捏拳頭,眸光陡然黯下,老七突然有點後悔,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隻聽得無問怒吼了聲,一拳狠狠朝老七砸了過去,老七連哼都沒哼,身子直飛出一米開外,倒地不起。
“老七!!”
看熱鬨的幾個青年氣勢洶洶,騰身而起,上前將無問圍住。
老七被人扶起,短暫的失去了意識,這時才清醒了些。
“啊啊啊……疼!!”
無問甩了甩拳頭,淡淡的道了句:“是你們小師弟說讓我一招的。”
“我來會會你!”其中身形最高大的青年從人群走出,吊著眼盯著無問。仿佛恨不得將他撕碎。
無問算是高大的,但與這人一比,竟足足矮了大半個頭,這人肌肉壯實,一看就很有氣勢
,一般人見著他也不敢挑釁,多半就躲遠了。
此時馮伯才警告了句:“彆欺負人,適可而就好。”
這人叫林猛,人如其名,在他們一眾師兄弟中排行老二。
本以為無問會在林猛手中過不了十招,結果鬥起來竟然不相上下,林猛打鬥靠的不是巧勁,而是靠打力。
這一拳能打出兩百多斤,普通人受林猛一拳就已經倒地不起了,可偏遇著的無問,即是個受得了力,出招又極度靈巧。
馮伯撫須看了一陣,這林猛估計要輸了,不過他未出言提醒,這小子最近兩年太狂,找個人挫挫他的銳氣也好!
很快無問便找出了林猛的弱點和破綻,三兩招便將他打趴在地,將他的雙手腕反鎖在後,林猛那麼大塊頭,竟然憋紅了一張臉,動也動彈不得。
“住手!”此時在二樓欄杆上看了許久的女子低喝了聲,竟直直從二樓一躍而下,動作輕巧落地。
那女子不似一般女子柔弱,麵容姣好又擁有男人的英姿颯爽,她手裡拿著折疊的長鞭,負手麵帶笑容走到了無問跟前。
“你叫什麼名字?”
“無問。”
“無問?”女子若有所思:“你功夫不錯,可否進屋一敘?”
無問淡漠的臉這才有了些動容:“是通過了嗎?”
“是的。”
……
聽到他們師妹肯定的回答,林猛第一個跳出來不同意。
“師妹,你莫不是瞧這小子長得俊,才通過的吧?他可是把小師弟打慘了!”還把他打得無還手之力。
“長得俊嗎?”師妹雙手環胸又認真的瞧了瞧,明媚一笑:“是挺俊的,正好,有無問加入咱們鏢局,給你們長長麵子,不服?回娘胎重造去!”
到底是江湖兒女,沒有那麼多繁文褥節和規矩,相處起來自在隨性。
他們這平時是武館,也押鏢,在江湖中還有個響當當的名號,叫威遠鏢局。
館長是六師妹的生父,名叫景騁風,六師妹景蓉。
因這次押的鏢至關重要,不可有一絲差錯,所以才向外想多征集一兩個高手,以保萬無一失。
進鏢局,先簽生死狀,景騁風盤問了他一些身世和來處,為了不讓景騁風他們多疑,便隻說是京師腳下某某村,單氏。
他們這一趟正巧是要去應天府的,當即無問便問他們,可否將弟弟妹妹也一並帶上,好有個照應。
景騁風本不願再增添麻煩,可見他堅持,又不想失去他這個助力,便隻得勉為其難應下。
此次行鏢,若是成功,無問可拿到十兩賞錢,聽著這一趟很多,但刀口舔血是賣命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