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館裡出來,天已經黑透了,無問拿了預付的一兩銀錢,買了幾個包子趕了回去。
單啼抱著妹妹看著天色漸漸暗下,心中越來越絕望,說好天黑會回來的……
“大哥,你真的還會回來嗎?”
“哥哥,花雨好餓好餓。”
單啼隻是將妹妹緊抱在懷裡:“花雨再忍耐一下,大哥很快就會回來了。”
花雨嗚咽著:“大哥不會回來了,天都黑了……”
單啼摸了摸尋夢的額頭,好在燒終是退了下去,他抱起尋夢,看了眼夜空漸漸升起的彎月。
“再等等,大哥肯定,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給耽擱了,如果再等不到他回來,我們再想辦法。”
人在等待中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種心靈的考驗,兄妹仨人望著人影疏散,暗沉沉的巷尾,時間好長好長,仿佛永遠都等不到一縷光。
單啼緩緩垂下了眼眸,牽起花雨,輕聲道:“花雨,尋夢,我們得走了。”
花雨抽噎著:“小驢賣了,哥哥,花雨又累又餓……什麼時候才能走到應天府呀?嗚嗚……”
單啼:“總會走到的,不要怕,爹爹不是常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人心嗎?”
花雨哭得更大聲:“可是爹爹最後也累死在地裡,我們會不會也累死餓死在路上呢?”
單啼啞了嗓子,不知說什麼才能安慰到妹妹,正在躊躇無措時,聽到尋夢喊了聲:“大哥回了!大哥回來了!”
“大哥!!”單啼激動的喊了聲,頓時什麼消極的情緒一掃而空。
無問的出現,就是無儘的黑暗中,照進來的一縷光,好像有他在,就有了依靠。
“回來了晚了些,都快餓壞了吧?”說著將還熱乎的包子分給了單家兄妹。
幾人倚著破草棚裡,填飽了肚子,才算緩了過來。
單啼突然又是眼眶一紅,低聲道:“我還以為,大哥不會回來了。”
無
問拍了下單啼的肩膀,鄭重道:“至少,我會將你們送到應天府的大伯家,在這之前,我保你們溫飽無憂。”
“到了大伯家裡,大哥就要走了嗎?”
無問想了想,點頭道:“我想去尋找自己的記憶,人總不能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的。”
沉默了一會兒,無問將他們拉了起來:“走吧!今晚睡個好覺,明天我們就能跟著鏢局,一路南下去應天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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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
行了月餘的路程,已是精疲力儘,柳娡等人先尋了落腳處歇下。
華燈初上,杭州是個好地方,湖水倒映著夜裡掛著紅燈籠的亭台小樓,夜市格外的熱鬨,一眼看去,一片繁榮景向。
本來依柳娡的性子,必定是閒不住的,非得去夜市瞧瞧。
可能這一路實在累極,一進客棧房間倒躺下睡著了,最近她總是嗜睡,胃口也不頂好,都瘦了好些。
沈恪與富貴兒在樓大堂裡吃了飯,又叫廚房裡的夥計格外炒了幾樣好菜,送到了柳娡房內。
“娡兒,起來吃些東西吧。”沈恪隔著珠窗往內室喊了聲。
“有勞沈哥哥了,你放桌上,我等會兒便吃。”柳娡應了聲。
沈恪見她這些時日精神不大好,又吃不下東西,有些擔憂。
“你身子是不是不大舒服?不若找個大夫來瞧瞧?”
“沈哥哥放心,我沒事的,可能是太累了。”
沈恪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又作罷了,轉身帶關了門離開了房間。
柳娡渾身無力,隻想躺著不想動,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過,她本就性子就動,哪裡有曾這般懶惰過?
但這些時日也未吃好,身子總歸受不住,還是勉強自己起榻坐到了桌前,拿起筷子吃些東西。
幾樣菜都是很好下飯的,那東坡肉色本應看著挺有食欲,可柳娡卻連聞著都一陣兒反胃,趕緊放下碗跑到窗前,喘了幾口氣兒才算好點。
莫不是她的真的病了?月事也遲了好些時日,找個大夫調理調理也好,免得自己再遭罪。這一天天的,也不是個事兒。
這會兒,也到了杭州,柳娡不由感慨,以前在京師王府裡,總想著外麵的花花世界,現在也總算是如願了。
可是……
可是什麼呢?他是安榮王,她
走了對他沒有任何改變,或許之於他們都是最好的決擇。
柳娡又歎了口氣,放寬了心。
待晚點胃口好些了,才能吃了些東西下肚。
這一睡,竟又睡到日上三杆,柳娡躺在床榻上,揉著惺忪的眼,最近總麼睡好像也睡不醒的樣子。
待到沈恪來送飯時,見她昨兒晚上的飯菜還有好些,更是擔心起來。
“娡兒,你可是哪兒不舒服?怎麼一天天的吃得這麼少?”
柳娡慢悠悠的,有氣無力的穿好衣裳,才道:“沈哥哥,你進來吧。”
沈恪擰眉走了進去,看著盤膝坐在床榻上的柳娡,病懨懨的,整個都瘦了一圈,看著更讓人憐惜。
“不行,還是得找個大夫瞧瞧!”
“哎,是呀,我也覺得自己不太行了,趕緊找個大夫瞧瞧的好。”彆不是真的生了什麼大病,這銀錢還沒開始花,人都要沒了。
於是等柳娡用完午膳,沈恪叫富貴兒保護好柳娡,他一人去了街上的衣館裡,請來了城裡口碑比較好的大夫。
聽到大夫來了,柳娡放下了床縵,大夫做了個揖道:“還煩姑娘把右手伸出來,老夫替您把把脈。”
語畢,一隻細嫩柔白的手探出了床縵外,大夫瞧著這手細白得如玉脂般,便斷定這姑娘大約也不是一般人家的。
細心把了脈,大夫抽了口氣兒,又道:“另一隻手。”
於是柳娡又把左手伸了出來,大夫把完才道:“哈,這位娘子,沒什麼大問題,您這是喜脈。恭喜恭喜呀!”
突然柳娡從床縵裡露出一張臉來,滿是驚詫:“什麼喜脈?”
老大夫瞧著眼前從紗縵裡隻露出一張臉的女子,嬌俏又嫵媚,黛眉彎彎,一雙桃花眼浪漫多情,瑤鼻下一張花瓣唇不點而紅。
這輩子,他就沒瞧過這麼好看的女子,不由怔愣了好一會兒。
“大夫,問你呢!”富貴兒一邊剝著石榴給他醒了醒神。
“哦哦……這位娘子是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待老夫開一味安胎藥,吃上月餘。”
柳娡眨了眨眼,還似在夢裡。
富貴兒反射弧度慢了些,反正要做娘了便是喜事。
“娡兒姑娘,恭喜你呀,要做娘了!”
沈恪臉色凝重,帶大夫下去開了安胎藥方
,拿了銀倆送大夫下樓去了。
柳娡躺在床上,瞪大著雙眼盯著床縵,久久失了神。
她,要做娘了?這也太神奇了吧!
想著,她撫上還十分平坦的小腹,低語:“原來是你在鬨騰。”
沈恪回來時,見富貴兒還在,便找了個由頭,支使他出去了。
此時室內隻剩下倆人,隔著床縵也瞧不清彼此的臉色。
隻是沈恪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麼高興,反而還很嚴峻。
“這孩子……你預備如何?”
柳娡一喜:“當然是要生下來了!”
沈恪差點暴跳起腳來,“他可是……可是那個人的孩子,你一個單身女子以後帶著孩子難免惹人非議,趁他還小,不如讓他就這麼去了,你何必?”
這話柳娡便有些不愛聽,聲色也不由冷了幾分:“娡兒知道沈哥哥是一心為我著想,不過這事兒隻由得我自個兒做主。何況這也是上天賜給我的緣分,銀錢的事情無所謂的,存餘足夠,我也會賺,以後還有個小可愛陪著,想想就覺得很高興呀。”
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沈恪哪能不識趣?便道:“我知道了,那你便好生養著,我這便給你去抓安胎藥回來煎了。”
柳娡突然叫住了他。
“沈哥哥,我們大約會在這裡落腳生根,你去打聽打聽,哪裡有宅子地契?總不能一直長居客棧裡,先買了宅子安了家,才好做些彆的。”
“好,這幾日我便叫上富貴兒一起出門打聽。”說罷,沈恪便轉身出去抓藥了。
柳娡一手輕貼在小腹上,也不知道她和安榮王的孩子會是長什麼樣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子就像他吧,若是生的女孩,自然像自己更好。
此次一彆,想必他心中十分怨恨。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時間久了,他就會忘了自己,重新開始他的生活。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還能再遇到一個心宜的姑娘。
等等……
一想到他懷裡摟著彆的美嬌娘,心裡咋還有些不舒坦呢?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不能占著,也不願彆人占著便宜。
柳娡甩了甩頭,便不再去想那些了,反正都過去了,以後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想想那些生意經,比較有意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