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野兔子)(1 / 2)

露水的夜 明開夜合 12961 字 3個月前

#43

十一月的溫哥華, 連續的陰雨綿綿,總讓人想到同屬於溫帶海洋性氣候的倫敦。

周濂月在倫敦生活過很久,來溫哥華的次數卻不多,每一次基本都與朱家的婚喪嫁娶有關。

抵達位於Shaughnessy的朱家宅邸, 已過了下午兩點, 而朱瑟琳還未起床。

菲傭告知周濂月, 昨晚家裡辦派對, 大家淩晨三四點才散,朱瑟琳天亮時才睡。

言語間有想要周濂月規勸朱瑟琳的意思,仿佛,哪怕隻是名義上的, 她也極尊重他這個“男主人”的身份。

周濂月請菲傭煎了一份牛排,就黑咖啡草草地解決了午餐問題。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 拿起茶幾上的英文報紙,隨意翻了會兒。

聽見下樓的腳步聲, 他轉頭去瞥了一眼。

朱瑟琳穿著長款睡袍,一頭亂發,神形萎靡, 宿醉後的臉比死屍還要蒼白。

朱瑟琳打了個嗬欠, 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人,腳步不停,“早。”

周濂月語氣平平:“下午好。”

朱瑟琳往客廳的座鐘瞥了一眼,走到了周濂月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雙腿往茶幾上一搭,叫菲傭幫她衝一杯咖啡。

她拉緊了睡袍的領子, 歪靠在沙發上,那頹靡的神情, 仿佛是捱不住宿醉的後遺症。

她又打了個嗬欠,“你怎麼過來了?難道我睡著的時候,我們家裡又死了誰?”

周濂月點了支煙,緊接著自一旁的公文包裡抄出幾份文件,往朱瑟琳麵前一扔,“看看。條件不滿意可以商量。”

朱瑟琳瞥見“離婚協議書”幾個字,無甚意味地笑了聲 ,彎腰,拿起文件,仍舊歪靠著,打著嗬欠翻看,那上麵周濂月已經都簽過字了,“……蠻慷慨的。我沒什麼意見啊,隻要你能說服我大哥。”

周濂月平聲說:“當然。這是我下一步要做的事。”

菲傭端上咖啡,朱瑟琳雙腿從茶幾上放了下來,端起咖啡啜飲一口,抬眼打量著周濂月,“我聽說你為了一個女人違約,還把合作夥伴送進了看守所,還以為人家開玩笑。”

周濂月掀了掀眼,沒做回應。

“是什麼樣的女人?”朱瑟琳笑問。

周濂月語氣很淡,“我以為不過問私事是我們心照不宣的規矩。”

朱瑟琳誇張地聳聳肩,“僅僅隻是好奇,OK?你不要反應過度。”

此時又傳來腳步聲。

二樓中庭平台那兒,出現一個金發藍眼的年輕男人,隻穿了一條褲衩,一身結實的腱子肉。他雙臂靠在欄杆上,輕佻地吹了聲口哨,“ee up here!”

朱瑟琳衝他一個飛吻,說隨後就到。

她將杯中咖啡飲儘,又打量了周濂月片刻。

兩人結婚,純粹的利益聯結。

婚禮舉辦之前,兩人甚至都沒見過麵。

朱瑟琳不願意回國,婚禮是在溫哥華辦的,人很少,隻邀請了圈內的故舊親朋。

甚至沒有儀式,隻有在自己宅邸後花園舉行的簡單的酒會。

因為這樣的聯結,交換誓言和戒指,乃至當眾kiss,不免會變成特彆可笑的滑稽戲。

而婚禮當晚,朱瑟琳甚至都不曾留宿家中,酒會一結束,就跟自己彼時的男友一塊兒離開去酒店了。

她當然不是有意“羞辱”,但這行為無疑直接墮了周濂月的尊嚴:好歹是名義上的夫妻,新婚之夜,麵子上總得敷衍一下?好家夥,直接當麵送人一頂綠帽?

後來,朱瑟琳跟周濂月接觸過後,漸漸了解他並非攀附朱家的草包鳳凰男。他年紀輕輕,卻極有城府,行事老辣又兼有懷柔之策,朱家這些年商業領域蒸蒸日上,他是絕對的肱股之臣。

朱瑟琳是肉食係,一貫的口味是美貌無腦的肌肉男,但吃多了,偶爾也會覺得膩,想換換口味。

那時是還未去世的二哥舉辦訂婚宴,周濂月來參加了。

朱瑟琳夜裡進了周濂月的房間。

周濂月顯然知道她要做什麼,不作聲,不阻止,半靠在床頭,嘴裡銜著煙,目光幽深地瞧著她。

她脫掉了衣服,赤裎著走到床邊,伸手去碰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攥住,隨即被他摜倒在床上。

她仰視著他,笑了聲,心道這人原來是這種狂野的風格麼,還挺不賴。

她瞧著周濂月伸臂過來,閉了閉眼。

然而她預期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他不過是伸臂,將煙碾滅在了煙灰缸裡,而後便站起身,淡淡地說:“你身上有股爛蘋果味。”

語氣無所謂輕蔑,可居高臨下的目光裡,譏諷和不屑格外昭彰。

她隻覺得熱血往上湧,整張臉燒得通紅。

徹徹底底的羞辱。

對她那時當麵給他難堪的“禮尚往來”。

後來,朱瑟琳就不再招惹周濂月了,隻與他維持最低限度的表麵夫妻的關係。

她承認自己一開始小瞧了他,或許,整個朱家的人都小瞧了他。

朱瑟琳將桌麵上的離婚協議書抄起來,站起身,平靜地說:“我大哥一同意,我就簽字。”

周濂月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朱瑟琳走到他身邊,頓了頓,俯身,將他衣領一揪,湊近,似玩笑又似認真地提醒:“我大哥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小心他殺了你哦。”

她鬆了手,直起身,朝樓梯走去。

周濂月麵無表情地伸手,撣了撣領口。

-

朱瑟琳的兩個哥哥,二哥遊手好閒,於去年夏天因濫用藥物而去世,對外宣稱是發生了車禍。

大哥朱凱文,在上一輩退居二線之後,就成了朱家商業帝國的實際掌舵者,一個看似和善,實則老謀深算的笑麵虎。和他相比,四叔周季璠的那點伎倆都不值一提。

朱凱文人不在國內,也不在加拿大,此時正在歐洲某國,自己租賃的舊莊園裡。

每年這時候,朱凱文都會陪同妻子和孩子度假,騎馬、獵鹿和滑雪,直到聖誕節過完了才會回去。

朱凱文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是男孩兒,十三四歲,小的是女孩兒,八-九歲。

在教練的陪同下,他們正要出門去騎馬。

兩人都穿著馬術服,女孩手裡提著一籃蘋果,預備到時候去喂馬。

周濂月乘坐一部黑色賓利,抵達莊園門口,將下車時,許助卻出聲:“周總!”

周濂月頓了頓,瞧他。

許助鮮少置喙周濂月的決定,今天是例外,他難掩擔憂,勸道:“您真打算跟朱總交涉?這是朱家地盤,你一但進去……”

說是龍潭虎穴不為過。

周濂月隻說:“後麵該怎麼樣,你隻管照我說的去做。”

許助說:“我們的退路你都安排好了,可……”

周濂月語氣淡淡:“你的職責就是聽命令。彆廢話了。”

說罷,他拉開了車門。

兩個孩子看到了周濂月,都頓了頓,大的那個先打招呼:“周叔叔。”小的緊跟著同樣地喊了一聲。

周濂月也同他們打了招呼。

小孩的行為最能反應家長的意誌,前些年,朱凱文的長子見著周濂月,直接將人當空氣似的,連個正眼也無。

這兩年,卻已然會恭恭敬敬地稱呼一聲“周叔叔”。

周濂月和朱凱文會麵之後,後者知道他的來意,卻並不著急進入正題。

這晚邀請周濂月留宿莊園,晚餐是戶外燒烤,重頭戲是一頭新獵的野鹿。

朱凱文的女兒頭戴一頂可愛的帶鹿角的毛線帽,然則分食撒了粗鹽的鹿肉,卻不亦樂乎。

第二天,朱凱文邀請周濂月去湖上釣魚。

一條白色的船,泊在木頭棧道的儘頭,管家過來幫忙解了繩,朱凱文和周濂月一人執一槳,撥動碧藍的湖水,緩緩地朝湖中心蕩去。

天空一碧如洗,風雖有些寒涼,卻也叫人覺得幾分愜意。

湖麵倒映水色,近處雖有微微的漣漪蕩開,遠處卻顯得平靜極了。

朱凱文笑說:“我記得你大學時候是學校賽艇隊的?”

“是。”

“成績如何?”

“起起伏伏,什麼名次都得過。”

“幾人協作,想必齊心協力不簡單。”

周濂月瞥了朱凱文一眼,笑說:“目標一致就簡單了。”

朱凱文笑了聲,將這話題不著痕跡地揭過去,“再往中間去點兒,難得今兒天氣好得很。”

周濂月朝著朱凱文所指示的方向運槳,等靠近了,他瞧見那裡水麵上漂了個網球大小的紅球,那球由一根魚線牽著,另一頭應該是牽了重物,沉在水底,使得球雖然隨水流擺動,但總歸隻在一定區域內浮動,不會漂得太遠。

做什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