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她的衣襟被狂風吹揚,海藍色的裙擺被吹揚如旗幟。金色的假發被風吹揚,露出一頭茶灰色的齊肩發,和她眉眼溫婉的笑容。

“你彆怕,我們沒有惡意。”

桑月的身體被白色的陽光照出了朦朧的質感,她的沉靜亦如風鈴竹般赫然不動。

大野長河抱著無線操控台,他的手就放在按鈕上。

隻要他往下麵輕輕撥動,那些被困在空中的旅客們都會掉落下去和玻璃一起摔個粉身碎骨。

“你們都是這樣說,都是這樣騙我的,包括石井,包括所有人!”他痛哭流涕、歇斯底裡。

原本就有些不對稱的臉扭曲在一起,就像是被惡魔催潰地荒野。

土黃色的肌膚因為悲憤而青白。

“為什麼要這樣說,我為什麼要騙你?”桑月沒敢往前走,她站在原地。“你為他去當搶劫犯,你應該很在乎這個朋友才對。他一定是讓你恨透了,所以你才會想要殺了他對不對?”

“是,我以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可是他原來一直都在利用我。”大野長河傴僂著腰,抱著無線遙控台就像是抱著他最後的救命稻草。“所有人都嘲笑我,嘲笑我長得醜,嘲笑我用著和他們不一樣的左手。隻有石井、隻有石井願意跟我做朋友,我以為我找到了朋友……”

他太孤獨了。

在這個世界裡,從來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因為他的身上總的散發著一股臭味、長的也很醜、學習也很差。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也沒有人願意正視他的臉。

在人生當中,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你長得這麼惡心快點去死吧。

——真是讓人倒胃口的模樣。

——看到你,一整天都會心情鬱悶。

——你媽媽生下來你真的沒有被你嚇死嗎?

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十年。

終於,擁有了一個朋友,石井太郎的眼睛裡沒有鄙夷和嫌棄。

他以為,自己交到了朋友。

那種即將脫離孤獨的狂喜和珍惜,也讓他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桑月靜靜地聽著,眼睛的餘角觀察著降穀零的位置,看見他在逐漸爬向大野長河身後的位置。

“在石井說,他老婆欠下了一大筆錢的時候,我也真的在幫他想辦法。我籌劃了這麼久,準備了這麼久,尋找目標……為了讓石井儘快還錢,我偷偷地把那些錢塞到他的包裡。可是、他發現了之後居然……”

大野長河咬著白森森的牙,又哭又笑。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已經被洗得掉色的灰襯衫,猶如潮濕的兩棲動物匍匐在他的身上。

發現了大野長河是“雨夜殺人犯”的石井太郎,難以置信居然會有人為了他去搶劫,石井太郎對大野長河說——去自首吧,否則我就去向警方舉報。

汙濁不堪的惡念猶如橫生的黑色藤蔓,在大野長河的心裡麵恣意生長,直至完全讓正義感消失。

再或者說,從他決定搶劫第一個受害者的時候,那所謂的正義感就完全消失了。

“他居然……要去告發我?”大野長河抱著遙控台黑匣子的手臂用力,繃出了一條憎恨的線條。“不能原諒……”

“所以你不知道他其實是因為自己有糖尿病?”桑月抿唇,看著大野長河那張比癩□□好看不到哪兒去的臉,感覺到了一種骨子裡的自卑。

這種自卑,她略有共鳴。

“這個重要嗎?重要的是,我唯一的朋友也背叛了我。”大野長河的表情逐漸放大,他的情緒已經到了炸·彈讀秒的最後倒計時。

桑月高聲喝道:“可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彆人的看法?”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讓所有人都怔住了。

景光看著她的背影,站在狂風旋渦當中卻屹立如鬆,她的聲音上一秒還如沐春風撫平大野長河的情緒、下一秒就鎮定自若、鏗鏘有力。

這句話猶如一把刀,割開了纏繞在大野長河心裡的黑色荊棘。

“你因為長相的問題,被人看不起所以選擇了玩偶扮演者這樣一個不需要露臉的工作,又因為石井對你的友好而堅信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你用極端的方式,來想要幫助自己的朋友,可是你並沒有想過他能否接受你這樣極端的方法。”

桑月把手攤開,讓大野長河看到自己的手裡並沒有拿任何東西,自己不會對大野長河有任何傷害。

而大野長河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旋窩,隻有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的,才有可能讓他放下黑匣子。

大野長河聲音沙啞、因為破音而古怪:“你長的這麼漂亮,自然不懂我們這種人的心裡,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三道四……”

“我怎麼沒有?”桑月指著自己的腦袋,一字一句,無比真誠。“我看到血就會興奮、失控,腦袋裡麵有一個聲音讓我去傷害彆人。或許你覺得我再騙你,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這個,我被當成怪物、從小到大一個人生活不敢交朋友。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沒有朋友,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在忍受寂寞。”

她的聲音徹骨回響,仿若來自天際。

直達心靈。

“你沒有朋友,不是因為你的長相。而是因為你在內心裡否定自己,你先把自己放置在了一個可怕的地位上。石井不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他就從來沒有因為你的長相而看不起你,反而和你做了朋友不是嗎?”

“……”大野長河沒有說話,但明顯看表情並不相信。

“石井也沒有背叛你,他直到現在也沒有告發你,就是想要給你機會啊。他想讓你去自首,讓你彌補自己做過的事情。而你給他的那些錢,他一分錢也沒有動。他一直都在等著你,等著你自己邁出那勇敢的第一步!”

桑月微微挪動腳步,儘量拉近自己和大野長河之間的距離,她在心裡讀秒掐算著鬆田和萩原的時間,儘可能的把時間繼續拉長。

大野長河無法信任她,她不懂,他們根本就不懂。

那種被所有人用異樣目光打量的感覺、從未收到過公平對待的遭遇,不管是工作還是日常的交際。隻有套上玩偶服的時候,才能看到彆人對他展露出笑容。

有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或許會做這份工作一輩子。

直到有一天,一個一米五八矮個子的女人,開玩笑似的拍打他的頭套。頭套從腦袋上滾落,他的模樣嚇跑了原本開開心心圍繞著他的所有小孩子們。

——“這個人好醜!”

——“他是怪物!”

——“好討厭啊!”

大野長河的淚珠大豆掉落,浸濕著他的手背。

“醜小鴨能變成天鵝,是因為它本身就是天鵝。”他說。“而癩□□永遠也不會變,因為它本身就是癩□□。我為什麼一出生就是這樣,為什麼就是我這個樣子……”

“不。”桑月高聲說道。“不管是癩□□還是醜小鴨,難道它們就不是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生物嗎?難道它們就活該因為種類的不同而遭受歧視嗎?倘若把天鵝放到癩□□的池塘,那美麗的天鵝豈不是也會被當成異類嗎?大野長河,是你自己認為你自己就是癩□□,而忽略了你本身的價值。”

“!”大野長河怔住。

他看著麵前那美麗的女孩。

她在用一個異常平靜的表情麵對著他。

在她的臉上,大野長河看不到任何鄙棄和嫌惡,隻有人和人之間的平等對視。

她把他當成普通人,沒有慘雜任何的個人色彩。

桑月慢慢朝他走去,攤開雙手,做出一個擁抱的手勢。

“你為什麼要去聽外界的話,為什麼要自己否定,為什麼要因為彆人而放棄自己?醜小鴨並不是變成了天鵝才會有了存在的價值,而是因為醜小鴨發現它的存在並不需要彆人的認同。”

“無論你是俊美還是貌醜、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富有、無論你是健康亦或是重病,你的存在都被你自己賦予了重要的意義。這個意義與任何人都無關!”

“曾經也有人告訴我,我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一個負擔和拖累。可是難道因為彆人說你‘快點去死吧’你就真的要聽他的嗎?他算老幾啊?!!!!!”

大野長河的狂怒被她瓦解,靈魂裡的罪惡微微震顫,完全被擊垮成了碎玻璃。

熾熱的陽光融化了他的情緒,隻剩下了嚎哭和悲憤。

“可我已經沒有機會了,我殺了人……”

“那就給被你困在玻璃房裡的40多個旅客一個機會吧,把那個遙控台給我。在事態變得更嚴重之前,放過他們吧,你不是一個壞人對不對?大野長河。”

桑月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她感覺自己的指尖已經快要觸碰到大野長河顫抖的身體了,隻要再往前一點點,她就能把遙控台搶過來……

降穀零的位置已經到大野長河的身後了,他一隻腿邁上來,整個人像是隱藏在暗處的獵人、蓄勢待發!

隻需要桑月把遙控台奪走,降穀零就能瞬間擒住大野長河!

可是。

一道警笛呼嘯而過。

警察們來的非常不巧。

這刺耳的拉提聲將大野長河心裡的炸·彈讀秒瞬間歸零!

他回頭看到了匍匐在自己身後的降穀零,悲憤暴怒怒吼咆哮:“你們騙我!!!!”

他伸手做出了,拉下了玻璃房墜落的搖杆的動作!

而另一個人動作更快,降穀零完全不顧自己的位置問題,用儘全力伸手抱住大野長河的腳踝。

大野長河跌倒在地,而降穀零也因為失去抓力整個人朝著地麵跌去!

與此同時,場麵瞬間陷入崩潰階段。

桑月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奪走大野長河手裡的黑匣子。

準備多時的伊達航迅速撲上來,摁住了大野長河。

遠在操控室裡的鬆田和萩原找到了無線接收器,把那根接收線剪短。

玻璃房沒有垂直掉落。

裡麵的旅客暫時安全。

鼓風大作,飛入耳中。

一個人眼疾手快,衝過去抓住了降穀零空中的手,但那人也因為降穀零而被帶下去。

“Hiro!”降穀零的聲音被風卷入到雲層之中。

他們二人同時懸空,僅憑著景光的一隻手,抓著一根搖搖欲墜的鋼筋。

疾風宛如狂狼,拍打在他們二人的身上。

那種極限的失重感,被厚重的風氣大量入侵,降穀零整個身體都處於一個沒有任何支力的狀態,而景光明顯也堅持不了太久。他抓著鋼筋的手越來越鬆、Hiro的臉色也越來越吃力。

樓底下的尖叫聲起此彼伏。

他們呼吸的時候,都感覺那撲麵而來的風,仿佛刀子似的挖割喉嚨裡麵的肉。

“Zero,撐、住——”景光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吃力。

他要抓不住了。

五指在一點點滑動、脫離鋼筋。

在手鬆開鋼筋的時候,一隻女人的手穩穩抓住了景光。

伊達航正在摁住大野長河騰不開手,隻有桑月能救他們!

桑月死死地抓住景光的手,她的胳膊被兩個男人的體重帶動,仿佛要脫臼了一樣疼痛難忍,可是她不能鬆手。

如果鬆手了的話。

景光和降穀零,都會沒命。

這可是30層樓的高度啊!

登高台的頂樓掛著許多防鳥刺,桑月的手抓著其中一根倒刺,另一隻手抓著景光,

景光也沒有鬆開降穀零,他們三個人仿佛硬撐著這口氣,都祈求為對方的活命爭取一點時間。

桑月半個身子也懸在空中,全靠著左手抓著防鳥刺護欄才沒有往前栽。

景光看著她的掙紮和咬牙,有些不安:“有棲……”

“再、堅持一下。”桑月咬著後槽牙。

她感覺自己的整個手臂好像都快要重力脫臼了,但儘管如此,她還是希望景光不要鬆開她的手。

在這一刻,桑月都快要忘記了如果警校五人組其中一人犧牲自己也會死掉的事了。她隻覺得,這兩個人不能死在這個地方,他們以後還有更多的事要做。

如果現在死了。

那就太虧了。

防鳥刺上的倒刺並不鋒利,但是如果有重力拉扯,再鈍的刀子也可以割破皮膚。

倒刺紮入桑月的掌心肉,疼痛到了一定程度就是麻木,可肌肉卻不會麻木。

掌心有冰涼的液體滑動。

桑月的眉心被烈火灼燒,那個充血般的瞳孔仿佛被惡魔占據了靈魂。

她的掌心被倒刺紮出點點血珠,滴在景光的臉頰之上。

溫熱又真實。

這是景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到桑月眼睛的變化。

她的掌心被倒刺紮破,血珠順著她的掌紋滑落,那猩紅的顏色被風吹成一條線。

這條線仿佛有生命力一般,染紅了桑月的眼睛。

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能感覺到心臟在劇烈擴大的質感。

咚、咚、咚!

每一下,都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桑月的耳邊說。

鬆手!

快鬆手!

讓這兩個人掉落!

難道你不想看到他們摔成肉醬的樣子嗎?

血液和碎骨融合的樣子,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藝術品。

——鬆開手,你能看到地獄。

景光看到她的表情在瞬間發生了變化,嘴角在不自主的上揚,露出白色小巧的牙尖像一個小惡魔。

她的眼睛裡毫無憐憫和方才的執著,隻有烈火燃燒般的興奮和對毀滅的渴望。

毀滅。

她好想毀滅!

她好想……看到這兩個人死亡的樣子。

血液會用什麼樣的角度噴射出來呢?

嘻嘻,好讓人期待。

——【擁有超憶症患者會出現極小概率的外物刺激亢奮狀態,因為極度強大的大腦和不會遺忘的能力,他們會對某個事物有著深疼痛記憶,但這點因人而異,倘若觸發很有可能會產生意識狂躁狀態。】

——“我看到血就會興奮、失控,想要傷害彆人。或許你覺得我再騙你,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這個,我被當成怪物、從小到大一個人生活不敢交朋友。”

原來如此。

這就是有棲桑月的秘密。

景光看到了一個站在針尖上的天使在朝著邪惡的方向傾斜。

那隻抓著他的手,正在慢慢鬆開。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留評可參與紅包抽獎呦!

紗月羅馬音satsuki,和桑月諧音,有棲和愛麗絲諧音,來自本文作者的一個惡趣味,玩了個名字梗hhhh。

有棲桑月本名紗月愛麗絲,透透叫不是因為他知道,就是取了個諧音梗,結果巧了叫出人家真名。

安利一下我基友的寶藏現言文,《女友滿級大佬》by刀爾,她超會寫!大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