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少年的臉上並沒有因為這句話滋生出絲毫異樣,他正對著窗戶負手而立,沉著嗓子第一次耐心跟一個女人解釋起朝堂上的事情。
“翠微是太尉最寶貝的女兒,而太尉又是權勢製衡中最關鍵的一步棋。”
“我懂了。”
宋梓舟輕輕低下頭,透過暖爐雕刻的圖像縫隙瞧著裡麵跳躍閃爍的火苗,在這個時候,聽著少年平淡到絲毫不起波瀾的聲音,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年紀輕輕的小穆將軍不僅僅是征戰沙場的英雄,她說一
不二的夫君。
還是一個多謀善斷運籌帷幄的權臣。
“你懂什麼了?”少年忽然回過頭來,含笑看著坐在爐火旁畏冷的女子。
這樣的笑容讓原本就沒有在心上設防的宋梓舟驟然一愣,她抬起頭呆呆看著他頰邊綻放出來的笑容,忽然覺得好像有一片梨花,搖搖曳曳輕輕落在平靜無波的湖麵上,然後在蕩開一層又一層清清淺淺的漣漪。
“我…”宋梓舟匆匆收回了對視的眸光,臉頰騰的一下紅了,“比起凶猛的老虎和冷血的野狼,狡猾的狐狸更適合你,小穆將軍。”
第一次有人將自己形容成狐狸,穆之周突然來了興致,他邁開腳步緩緩走至坐著的少女身旁蹲下,抬頭挑眉帶著幾分捉弄的意味打量著對方,“倘若我是狐狸,那麼作為狐狸的女人,你又是什麼?”
宋梓舟臉上原本還未消退的胭脂紅在聽到這句極富曖昧氣息的話語後,麵龐越發燥熱起來,不用對鏡顧影,她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羞臊了的模樣。
宋晚晚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銘姨娘到的流光閣,被寵愛慣了的姑娘身後跟著一群媽媽侍女風風火火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虎虎生威的裙裾在踏進房門時順便
帶滾了一旁立著的錦繡屏風。
聽見嘈雜錯亂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蹲著的少年卻並不急著回頭,隻是唇邊掛著的笑意緩緩收斂了,眼睛裡刻意捉弄調笑的秋水漸漸變成了鋒利尖銳的寒光。
“將軍,”宋晚晚語氣裡夾雜著濃濃的鼻音,像是哭過,她一路小跑至穆之周身側,伸手挽住對方的胳膊,“回來了怎麼不去晚晚那邊,我聽說你渾身都濕透了,怎麼回事呀?”
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裡全是清純和無辜,言語之間儘是擔憂與關懷,與方才進門的氣勢相比,在麵對穆之周的宋晚晚顯然要溫柔可人的多。
宋梓舟將身子輕輕向後仰了仰,麵上恢複了常時的清冷和淡漠,她靜靜地注視著自己腳邊蹲著的兩個人,嘴角微微上揚,悠閒自在的模樣像是在看一場開鑼戲。
“晚晚,去把屏風扶起來。”
白袍少年轉過頭去,看向宋晚晚的時候,臉上第一次沒有笑容和寵溺的表情。
大抵是從未見過穆之周這樣嚴肅認真的樣子,蹲著的姑娘怔忪了片刻,撒嬌的表情中混合了些許委屈,些許畏懼,還有些許楚楚可憐。
順從的起身扶起倒在地上的錦繡屏風,宋晚晚指尖不停地攪弄著絲帕,“將軍,是不是晚晚方才打擾了你和舟姨娘的好事,所以你生氣了?”
聽到這話,宋梓舟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雖然一向知道宋晚晚很蠢,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會蠢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