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和幽深。
黑漆漆的夜裡,剛剛亮起來的一盞燈籠,還沒來得及照亮前方的道路,就又被寒風無情的吹滅了。
宋梓舟發覺少年臉上的異樣,順著他的視線轉身去看時,侍女已經抱著衣服沿著走廊去了後院,空無一物的地方,她什麼都沒有瞧見。
“將軍…”她開口想喚他。
“就當我什麼都沒有問。”穆之周冷冷的說道,聲音中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沒留給她任何詢問的時間,他沉著一張臉拂袖離去。
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女子忍不住向前追了兩步,意識到對方不會停下來,她細碎的步子緩緩滯住。
傍晚時分,當婢女收了衣服抱進內堂的時候,宋梓舟看著做給哥哥的黑色狼毛大衣,腦海中突然有了某種預料,然而懷疑隻存留了不過片刻時間,就被徹徹底底的打消了。
嫉妒嗎?
不會的,小穆將軍那樣的人,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情緒的。
盛京最大的勾欄院雅閣內,紅衣女子伸出一隻絕美
的手握住白瓷壺月牙處,替身旁白袍少年斟滿麵前的酒。
“公子今日有心事?”
“凰珠,”少年抬眸看向桌子上澄澈的液體,“你今日話有些多。”
懶懶的聲音響在耳邊,被喚作凰珠的姑娘稍有慌亂,直起身子跪坐在軟墊上,連忙將頭低了下去,“屬下逾越,公子贖罪。”
穆之周伸手一擺,他長長的袖子漾開湖水一般的漣漪微波。
紅衣女子明白他的意思,直起的身子略微彎了彎,而後緩緩站起,從雅間退了出來,鏤空雕刻著鸞鳳和鳴的金絲楠木門關上時,凰珠臉上的神情無端黯淡。
相伴經年,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喝悶酒,卻是第一次在他喝悶酒的時候被趕出門外。
女子低下頭看了看腕上戴著的和田玉鐲,肌膚上溫潤冰涼的質感清晰明了。
她第一次見他喝酒,是在他十四歲成為名動天下的大將軍那年,當穆氏各房旁支興高采烈滿心歡喜,慶幸著終於又有一個人能夠擔起家門榮寵興衰時,被他們寄予厚望的少年,挑著肩膀上巨大的責任躲在角落
裡喝的爛醉如泥。
她第二次見他喝酒,是在邊疆之戰膠著不下的時候,那一晚他從千裡之外的戰場上騎馬趕回,沉默的喝了整整一夜的梨花釀。
她第三次見他喝酒,是在宋清酒亡故,大軍凱旋班師回朝的那個午後。
其實…那一次算不上是喝酒。
凰珠想,即使四季輪轉時光往複,再過十年,她也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午後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