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形容眼前這樣一個場景,共同征戰這些年裡並不是沒有受過傷,可卻是第一次流這樣多的血,宋清酒嚇得呆住,好半天都沒能緩過神來。
“死不了,哥哥放心。”阿周抬起頭來看向來人,慘白的麵容上綻放出一抹安定人心的笑容。
宋清酒靠近矮幾,在阿周身邊蹲下,啞著嗓子低聲問道,“是不是很疼?”
“不疼。”少年緊咬著牙齒,將胸口處傳來的痛感全部都忍下,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模樣。
越是這樣,越能輕易惹得人心疼,很少落淚的宋清酒突然就濕了眼眶,他挽起袖子,將腕上一根紅繩編織的手鏈摘下,替麵前失血過多顯得很虛弱的阿周戴上。
“這根手鏈是離家從軍那年一個很重要的人所贈,雖然已經很舊了,可卻寶貝的很,這些年我一直將它當作自己的護身符,現在,哥哥將護身符轉送給你,希望它能保佑你逢凶化吉平安順遂。”
“一個很重要的人?”阿周低下頭看著腕上的物件,像在詢問,又像在呢喃。
提起那個很重要的人,宋清酒好看的五官倏忽間變得柔軟,還未從麵前人腕上抽離的指尖細細磨砂著紅繩,溫和而堅定的說了四個字。
“此生摯愛。”
時至今日,穆之周也沒能忘記清酒哥哥說這幾個字時的神情,那是相互作伴的九年光陰裡,他從未見過的幸福模樣。
不可否認,那一刻,作為阿周的他是羨慕且嫉妒的。
經曆此事,宋清酒毅然決然的回到了前線,不顧阻攔的陪在對方身邊,自阿周繼任大將軍一職後,他不曾有一次拂過他的意思,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不,認真說來,或許還有一次。
那一次…才是真真正正的最後一次。
三軍彙集,西國雖然勢弱,可軍中男兒都非懦夫,越是緊要關頭,彼此愈發團結堅韌,就連曾經欺負
過阿周和宋清酒的那群兵痞,也懂得家國的大義,至此危難之際,表現出了西國好兒郎應有的勇氣和大無畏精神。
將士們剪下肩頭一縷碎發,隨同絕筆家書放入錦囊,而後從軍中挑選出一位最年幼的士兵充當信使。
小信使騎著快馬,帶著數以萬計的思念連夜趕回盛京城,背著一封封沉重的信件策馬走在歸家的路上,想到同袍即將用性命祭奠堅守了許多年的城池,那個十幾歲的士兵哭的像個孩子。
眼淚散在風裡,化成了漫天的雨絲。
邊疆一直都是大雪紛飛,而他們的家鄉四季永遠都是明朗的。
在這場史無前例的對壘中,誰都沒給自己預留退路,人人都抱著與邊疆共同存亡的念頭。
穆之周回想起瀕臨絕境的那個時候,仿佛還能感覺到當時胸腔裡義無反顧的決絕。
彼時,站在邊疆雪夜中起誓的幾十萬將士,都是西國當之無愧的大英雄。
而唯有…被皇阿舅留了退路的他,是這光榮裡最
大的一份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