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本來不需要走回來的?”
不知道我說的話哪部分取悅到了他,他彎起唇角,抬手理了理落到我頰邊的發絲,沒有否認。
“是。”
我微微彆過頭,轉而打量起寬敞的門廳。
深紅色的木地板光可鑒人,雕花的吊燈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散發出獨屬於夜晚的光芒。我的視線來到通向二樓的樓梯上,根據醫生和所有人的說法,我就是從這個樓梯上摔下來,磕到腦袋然後失去了記憶。
現在樓梯上鋪了一層厚絨的地毯,扶手的部分也被重新打磨過。
我盯著那處看了許久,記憶仍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朝日子。”俊國先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他輕聲告訴我:“彆想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種時候不能轉身。
於是我沒有動。
站在原地,我抬起頭,視線沿著樓梯
的扶手落向牆壁上的油畫。
“我今晚睡哪裡?”
俊國先生溫和地笑了笑:“跟我來。”
幾分鐘後,我冷靜地坐在鋪著柔軟被褥的床邊,看向一臉沒什麼不對的人。
“你不離開嗎?”
位於二樓麵朝庭院的房間布置得很溫馨,靠牆的書櫃擺滿了異國文字的書籍,可供人斜躺的沙發麵對著法式的落地窗,厚絲絨的窗簾像顏色馥鬱的紅酒一樣垂落到鋪著地毯的木地板上。
我對這個房間沒有任何記憶。
我雖然保留了常識性的知識,能夠認出所有家具的名稱,但我沒有任何和這些物品有關的回憶,像一個陌生人一樣,隻是單純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朝日子。”我的未婚夫神情溫柔,“這也是我的房間。”
“……”
大意了。
他抬手鬆了鬆領口,非常自然地開口:“可以過來幫我一下嗎?”
我也非常誠實地告訴他:“我不會。”
鬆著領帶的動作頓了頓,俊國先生溫聲笑道: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他握住我的手指,他的掌心有些涼,似乎天生就體溫偏低。
他拉著我站起來,將我的手放到他胸前的領帶上,拉著末端輕輕一扯,墨黑色的領帶就鬆散開來,像冰涼柔軟的蛇落到我的手背上。
“你看,很簡單。”俊國先生聲音微低,他依然握著我的手,梅紅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烏黑微卷的發梢落在蒼白的臉頰上,我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一張好看到毫無瑕疵的臉,喉結到鎖骨的線條隻是從扯開的領口中露出了一小部分,卻已足夠引人遐思。
我替他扣好扣子。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係著圍裙的女仆將手中的托盤放到茶幾上,仿佛什麼都沒看見似的,稍微鞠了一躬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那是什麼?”
我看向端到我眼前的杯子。
“熱牛奶。”他告訴我,“我聽醫生說你最近頭疼,這個能助眠。”
俊國先生一直看著我,我隻好將杯子接了過來,沿著杯沿淺淺地喝了一口。
確實是熱牛奶。
口感溫醇,而且似乎還加了糖,意外地合我胃口。
我將一杯熱牛奶都喝完了,俊國先生的臉
上才露出了笑容。
他摸摸我的臉頰,神態溫柔繾綣:“時間已經不早了,如果你累的話,還是早點休息。”
我點點頭:“那你呢?”
“我還有工作。”俊國先生溫柔地看著我,“你先睡。”
我以為自己並不困,但沾到枕頭的那一瞬間,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
模模糊糊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到地上,房間內光線很暗,驟然斷掉的意識再次連接起來時,我已經盯著床頭櫃發了好一會兒呆。
黎明時分的世界是霧靄一般的藍色,所有的聲音都靜悄悄的,陷在尚未結束的夢境裡。
作為提前醒來的人,我枕著枕頭沉默許久,想要翻身時,才意識到自己行動受限,罪魁禍首正是將我圈在懷裡的俊國先生。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掰開他摟在我腰上的手。
沒有成功。
後背貼著寬闊的胸膛,因為距離太近,我甚至能感覺他落在我頸間的淺淺呼吸,細密的癢意沿著頸側的肌膚一直鑽到我的衣領裡。
我沒辦法,隻能在有限的空間裡轉過身,但也間接將自己往他的懷裡貼了貼。
他似乎睡得很熟,闔著眼瞼的模樣看起來溫和又無害,眼窩處積著淺淺的陰影,昨晚估計一直工作到了深夜。
我什麼都記不起來。這句話絕無虛假。
但我似乎,確實有那麼一個未婚夫。
朝日子這個名字我也並不覺得陌生。
心底忽然湧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自從醒來後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起,我心裡就有種古怪的感覺。
心不可自製地被吸引,但直覺知道往前一步就是無底深淵,伸出手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我的意識好像裂成了兩個部分,理智告訴我絕不可以靠近,心臟卻被無形的絲線緊緊牽著,仿佛有奇怪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訴,告訴我應當順從那個感覺,順從……
將手搭在我腰上的人睜開殷紅的眼眸。
“朝日子,你在做什麼?”
烏黑卷曲的發梢從我的指尖流溢散開,我撫著他的頭發,慢慢地說:
“你的頭發是不是應該更長一點?”
海藻一般卷曲而濃密的長發,落到瘦削而單薄的肩頭。
模糊不清的記憶片段裡,那個躺在我身邊的人——
是誰?
晦暗的光線中,有那麼一瞬間,對麵的人似乎露出了野獸般的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