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火終燎原(1 / 2)

吾王的新娘 山梔子 4568 字 5個月前

內殿裡一片寂寂, 躺在床榻上的年輕男人的麵容看起來蒼白又脆弱,纖長烏黑的睫毛半遮下來,在他眼下投出兩片淺淡的影。

即便楚沅已經重新在床沿坐下來, 他的手指也仍舊牽著她的衣袖,好像忘了要鬆開。

朱砂紅的單袍襯得他的肌膚更加冷白,微敞的領口露出來白色的紗布,紗布下的傷口暈出殷紅的血液, 他的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是汗珠。

楚沅從衣兜裡掏了一張紙巾來替他擦了擦,“我知道你心裡難受, 但總憋著也不好,你要不都說出來,說給我聽,也許會好受很多。”

可魏昭靈看著她,卻忽而輕聲道, “那你呢?”

“我什麼?”楚沅一開始並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愛哭,很多事也不願對人講。”他的話是如此直白, 那雙眼睛也仍在注視著她,“那你, 又是怎麼過來的?”

從魘生花意外落入她的身體裡那時候起, 她的人生就已經不受自己所控,她被迫看清這個世界最為神秘未知的另一麵, 從失去至親, 到卷入殺人案, 她從一條人聲鼎沸,熱鬨喧囂的陽關道慢慢走向另一條孤清寂冷的永夜路。

可偏偏, 她看起來還是那麼沒心沒肺。

“你……扯到我身上乾什麼?”楚沅的神情變得有些不大自然, 明明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表露到明麵上的人, 更習慣了將什麼事情都放在心裡壓著,但此刻她再抬眼看向他,她忽然又開口,“是個人都有難過的時候,以前我沒什麼人可以說,後來也就習慣了不說,我爺爺奶奶他們年紀大了,我也挺不想他們再為我擔心些什麼,很多事,我也不好對他們講,再說了,哭有什麼用?除了在乎我的人,誰管我哭不哭的?”

她抿了一下嘴唇,雙手撐在膝蓋上,有點不太好意思地偏過頭去沒再看他,“但是如果你想聽我的事,你可以跟我說你想聽,我……願意跟你講的。”

“這樣有公平一點嗎?”她摸了摸鼻子,問了聲。

魏昭靈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她,看她乾淨的眉眼,也看她卷曲的長發。

“楚沅,”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恍惚,大約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有了這樣想要將自己的心事剖開,說給另一個人聽的衝動。

“我以前在渝州牢獄裡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活著從那裡走出去,我一定要找到長姐,”

他泛白的唇微動,歎息聲透出幾分迷惘渺遠,“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我以為,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我從未覺得身在牢獄,作為奴隸的那些年有多恥辱,但長姐卻總要提醒我,她要我殺光那些曾經見過我最狼狽的樣子的所有人,要我乾乾淨淨地去做一個淮陰魏家的兒子……”

他忽然輕笑了兩聲,透著幾分譏諷,眼眶不知何時已經有些泛紅,他認真地去看眼前的這個姑娘,“可悠悠眾口,豈因殺戮便能永遠封住?”

“我是個什麼人,我的這雙手到底乾淨還是不乾淨,誰又不清楚呢?”

他自嘲似的彎起眼睛,那眸底的光影便好似月亮落於湖麵的粼波,冷淡淒清,“滿手血腥的怪物做得久了,我竟還以為自己可以做一個正常的人,我還以為我與長姐,仍能如尋常姐弟般,殊不知,這份血緣親情在她眼中,原本就單薄如紙。”

楚沅靜靜地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心頭也不禁湧起了些莫名的滋味。

也許他們兩個人終歸還是有些相似的,在她父親死後至今的這段歲月裡,她常是孤獨的,而魏昭靈在他那更為慘烈的人生裡,走的那條路隻會比她更為孤獨難熬。

那些過分扭曲血腥的經曆,令他逐漸成長為一個再也無法對任何人敞開心扉的人,但唯有兒時的那段記憶,是被他藏在心底反複觸摸的溫暖。

而在那世上,唯一同那段記憶有關的,就隻剩下他的長姐——魏姒。

魏姒的叛國,無異於在他眼前將他悉心保護了那麼多年的,有關於“家”的記憶親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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