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狂妄的口吻,叫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片刻,他無奈地擺了擺手。
也罷。
人家有狂妄的資本,他瞎操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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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無妄幫在整個魔界還排不上號,但是隻在齊城裡麵也算是小有名氣,有些人和其他人結了仇又不想殺人臟了自己的手,便會出錢去無妄幫下任務。
無妄幫總共五十幾個人,除了幫主已經達到元嬰的境地外,剩餘人的修為都在元嬰以下,且參差不齊。
所以任務失敗是常有的事。
不過無妄幫的幫主倒是想得開,勝敗乃兵家常事,若是任務失敗了,那就換一個人再次執行任務,反正他們無妄幫最不缺的就是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這天中午,幫主廖誌元用了一堆傳音符,卻始終沒有收到派出去那個殺手的回音,他焦躁不安地負手在大廳裡走來走去。
一個下屬見狀,上前低聲道:“幫主,我覺得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廢物!”廖誌元氣憤地罵道,“他都有金丹中期的修為了,我又沒讓他去對付那個斛律偃,隻對付一個還在築基期的羋陸,他也能失敗!”
“也有可能是被其他人發現了。”下屬道,“畢竟星月閣裡人多眼雜,高手也不少,若是被發現,隻怕難以少數勝過多數。”
廖誌元靜下心來想了想,發現下屬說得有些道理,儘管如此,他的臉色依然十分難看:“虧我還給了他一樣高階法器,真是浪費了。”
說完,他問下屬,“星月閣那邊有消息嗎?”
下屬搖頭:“嚴扶走後,嚴文突然加強管理,我們的人最多隻能混到中間位置,再往裡的話就要引起懷疑了。”
“那就算了。”廖誌元坐回椅子上,端起下人重新沏好的熱茶啜了一口,才對下屬吩咐道,“你重新挑選一個金丹期的人,擅長偷襲或者下毒都可,手段越毒辣越好。”
“是。”
“這次咱們不急於求成了,左右他們要在齊城呆上一段時日。”廖誌元嘴角掛上陰冷的笑意,眯眼看著前方,“隻要我們讓他們再也不能踏出齊城一步,就算是對那邊有了交代。”
“是。”
下屬頷首應完,轉身要去執行任務。
誰知他剛轉過身,驀地有一道黑影由遠及近地投來。
那道黑影的速度極快,他始料未及,沒能躲開,被那道黑影砸了正臉,濃重的血腥味在頃刻間堵住了他的鼻子。
他摔到地上,定睛一看,霎時臉色慘白。
砸到他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他們無妄幫的人——不,準確來說,是他們無妄幫的人的屍體。
那個人兩眼充血,死不瞑目,胸前和腹前的衣服都被劃開,裡麵的東西漏得一乾二淨。
下屬乾嘔一聲,險些當場吐出來。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廖誌元又驚又嚇的嗬斥聲:“誰?!”
“我。”
隨著話音的落下,又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門後走出來,那個人一身黑,隻有一張臉和露出來的雙手是雪白的。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言行舉止間也沒有驟然闖入彆人地盤的緊張和慌亂,仿佛他腳下的路不是無妄幫的地盤,而是隨意一條任人踩踏的街道。
廖誌元蹭的起身,身體僵硬地站在主位上,他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斛律偃,試圖探到斛律偃的修為。
可惜他失敗了。
他怎麼會探不到對方的修為?
對方的修為在他之上?
不對,放眼整個修真界,修為在元嬰之上的人屈指可數,即便有尚未記錄在冊的散修,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遇見。
“你是誰?你憑什麼亂闖我們無妄幫!”廖誌元勉強壓住心裡的不安,放聲吼道,“其他人呢?都死了嗎?還不快把他趕出去!”
然而沒有一個人回應他的話。
外麵安安靜靜,不知不覺地連時不時響起的腳步聲都消失了。
隻有下屬咬牙爬起來,將腳下的屍體往旁一踹,迅速召喚出本命法器,便要先下手為強地襲向斛律偃。
他的動作極快,快到了隻在空中留下一抹虛影。
可眨眼後,他如同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地停在斛律偃麵前,持著長劍的手也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他像是一個行動遲緩的老人,四肢顫抖,拚命掙紮,想要進行下一步動作,卻力不從心,隻能從喉管裡擠出痛苦的氣泡音。
“你還在等什麼!”廖誌元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咆哮地喊,“趕緊給我殺了他!”
“我……”下屬開口,“我的靈力……”
廖誌元這才看清斛律偃的手剛好掐住下屬的脖子,有淡淡的金黃靈力從下屬身體裡溢出來,擰成一縷縷細長的絲線,鑽進斛律偃的身體裡。
廖誌元大震,臉上血色儘失,踉蹌著後退兩步,最後一屁股栽回椅子上:“藺、藺崇……”
很快,下屬身體裡的靈力全部流失,斛律偃猛地用力,下屬的腦袋無力地朝一邊偏去,一雙眼睛瞪成銅鈴。
下屬和地上的屍體一樣,死不瞑目。
斛律偃隨手把下屬的屍體丟到地上,抬腳走向廖誌元。
廖誌元一個元嬰期的高手在魔界的哪個城鎮裡不是橫著走?他從未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就連同在齊城的星月閣閣主嚴扶也要忌憚他三分。
這是他步入元嬰期過後的頭一回,被一個看上去不滿二十歲的小子嚇軟了雙腿。
“你和藺崇是什麼關係?你為何擁有藺崇的能力?”
斛律偃在他麵前站定,冷漠地垂眼看著這個震驚至極的男人,問道:“讓你對羋陸下手的人是誰?”
廖誌元像是沒聽清斛律偃的話,顫聲追問:“你和藺崇究竟是什麼關係?回答我!”
斛律偃終於被他神經質的質問吸引了注意力,沉默了一會兒,反問:“藺崇是誰?”
“斛律少爺,藺崇大人是上任魔尊。”悄無聲息跟在一旁的嚴文下人小心翼翼地解釋道,“當時藺崇大人的修為接近化神期,無論是在正派還是魔界都無人能及,不僅正派那邊格外忌憚他,整個魔界也隻聽藺崇大人發號施令,可惜後來,藺崇大人隱姓埋名前往正派遊曆,結識了一個正派那邊的女子。”
說到傷心處,下人的聲音頓了頓,整理好情緒後,才繼續道,“藺崇大人愛上了那個女子,為了和那個女子在一起不惜放棄魔尊的位置,但是那個女子的家人知道這件事後,極為反對他們在一起,還把那個女子藏了起來,藺崇大人隻得不停地尋找他……”
斛律偃打斷下人的話:“和我有何關係?”
“斛律少爺,我聽說那個女子曾為藺崇大人生下一個男娃,為了保護男娃,那個女子不得不將男娃送人,雖然後來那個女子和藺崇大人一起死在了正派那些人的暗算下,但是男娃活了下來,有沒有可能……”
下人說到這裡,掐指一算,又覺得不對——
藺崇大人和那個女子死於二十年前,那個男娃則生於三四十年前,倘若那個男娃活下來了,如今也有三四十歲,和斛律偃的年紀對不上啊!
還是說藺崇大人另外結識了其他女子生下斛律偃?
或者說斛律偃是那個男娃的後代?
下人拿不準,也不敢亂說,於是話鋒一轉:“藺崇大人所在的藺家有個說法,便是人丁單薄,且隻生男娃,男娃會在父親死後無師自通地繼承一項特殊的能力,便是你方才吸取他人靈力的能力……”
但對於何時才能無師自通的繼承那項能力,也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
可能是幾年,可能是十幾年。
並且男娃從父親那裡繼承的不隻有那項能力,還有伴隨著一生的、無解的噩運,眾叛親離、家破人亡、孤苦一生都有可能。
天道會同時施以好運和噩運,在藺姓男娃享受著讓整個修真界都為之羨慕的逆天能力的同時,也會承擔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和痛苦。
因此藺姓的人,幾乎沒有一個善終。
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堵在下人的腦海裡,下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忍心把到了嘴邊的話說出去。
斛律偃看了眼下人糾結的表情,又轉頭看向臉色由白轉青的廖誌元,直接把話題掰回方才的地方:“你背後的人是誰?”
這個時候,廖誌元也從滔天的震驚當中抽離出來,他咽了口唾沫,一邊飛快地動著腦筋一邊胡說八道:“我們從不和雇主接觸,也不知道雇主的身份,而且你覺得雇主會那麼輕易地把身份透露給我們嗎?你應該回想一下你們一路走來招惹了什麼人,是什麼樣的人才會下重金地要你們的性命。”
“不。”斛律偃眼神淡淡地看著廖誌元,他沒有被廖誌元的一番話繞進去,準確地找到了重點,“那個人並非要取我們性命,隻是想阻止我們去醉城罷了。”
廖誌元沒想到斛律偃的思路如此清晰,立馬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所以——”斛律偃彎下腰,往前靠了靠,漆黑的眼眸裡映出廖誌元發僵的麵龐,“那個人、或者那群人是誰?”
廖誌元粗著脖子道:“我不知道也從不打聽雇主的身份,無可奉告。”
“我數三聲,要麼你說出答案,要麼你死。”
“……我真的不知。”
“三。”
“……”
“二。”
“……”
“一。”
斛律偃的話音未落,廖誌元倏地拔身而起,掌中陡然運出一股靈力,他神色一凜,以掌擊向斛律偃。
可斛律偃早有準備,竟然身體一偏,輕而易舉地避開了他那一掌。
廖誌元也做出了二手準備,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拿出一張網,臨頭扔向斛律偃。
誰知下一瞬,廖誌元便親眼看著斛律偃徒手撕碎了那張本是世間再尖利的刀都無法將其切斷的法器,斛律偃的手穿過零零碎碎往下落的網,直他的心臟。
廖誌元連掙紮都還沒來得及,就無比驚恐地發現——他的靈力正在往外流失,如同從他破了個洞的胸口流出來的鮮血一樣,潺潺而出。
他徹底慌了!
“我說!我說!”廖誌元扯著嗓子,急得聲音變得無比尖銳,到底是此時此刻的求生欲占了上風,”我都說,給我們下任務的人是……”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倏地一頓,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脖子。
廖誌元痛苦地擰起眉,張口:“那個人是……”
他再次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