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謝謝(1 / 2)

之前斛律婉沒來得及好好看一下自己的兒子,這會兒仔細打量起來,才發現這個孩子已經長大了。

想當年她和斛律偃他爹相遇時,斛律偃他爹差不多也是這般大的年紀。

可惜如今時過境遷,當年和她許下海誓山盟的男子早已化為黃土一捧。

想到這裡,斛律婉心裡針紮似的疼。

她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試圖撫摸斛律偃的臉。

斛律偃配合地往下傾了傾身子,將臉頰貼上斛律婉的手心。

斛律婉微微一頓,一時間,她的眼淚更加洶湧。

“兒子,是娘對不住你。”斛律婉用發顫的聲音說道,“娘把你生下來,卻沒有能力把你撫養成人,讓你吃了那麼多苦頭,還有柳柳……”

說起溫柳柳,斛律婉猛地哽咽了一下,她撫摸斛律偃臉頰的手忽然往下落去,捂著胸口,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斛律偃沒有反應,安靜地看了斛律婉好一會兒,才摸出一張手帕遞給她。

斛律婉接過手帕繼續咳嗽。

很快,有鮮血浸濕手帕,把雪白的手帕中間染上一團刺目的紅。

然而斛律婉無知無覺,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並不覺得她咳出這麼多血有什麼問題,她看了眼手帕,對著斛律偃訕訕一笑:“把你的手帕弄臟了。”

斛律偃道:“無妨。”

斛律婉想起溫柳柳,勉強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她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溫柳柳的遭遇宛若一把利劍,深深刺入她的心臟,根本拔不出來,稍微一碰,便是浸入骨髓的劇痛。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一意孤行造成的後果。”斛律婉閉上眼,任由悔恨的淚水往下淌。

她從未想過這件事會把溫柳柳牽扯進來,她從未想過溫柳柳會為了他們母子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倘若時間可以倒流,她寧願不再認識溫柳柳。

柳柳啊……

是她對不住她。

即便把她千刀萬剮了,也彌補不了她曾經經曆過的痛。

斛律婉的心好痛,痛得她快要呼吸不上來了,痛得她的身體都在抽搐了,痛得她快要死了。

她攥緊手帕,已然哭成了一個淚人。

斛律偃不會安慰人,他似乎也沒打算安慰斛律婉,他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神色平靜地注視著斛律婉。

直到窗外天光大亮,斛律偃才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他俯視著斛律婉:“都過去了。”

這句不痛不癢的話並沒有安慰到斛律婉。

不過斛律婉還是從斛律偃的行為中察覺出一絲異樣,她抬起浸滿淚水的眼眸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一瞬不瞬地和她對視,他對她說:“我會替溫柳柳報仇,我準備今日啟程回京,去找聞人正。”

停頓片刻,他又說,“你留在這裡吧,我會安排人照顧你。”

他們母子剛剛重逢,還有太多事沒做,還有太多話沒說,空缺的二十年在他們之間形成一條巨大的鴻溝,哪怕斛律婉很想和斛律偃好好談談,卻也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

可這會兒看著斛律偃如死水般平靜的麵容,斛律婉心裡沒來由地生出一陣恐慌,她連忙抓住斛律偃垂在身側的手,仿佛急急忙忙地想要抓住其他什麼東西。

斛律偃看了眼被她抓住的手,沒有掙紮,也沒有出聲。

斛律婉張著嘴,許久才擠出一句話來:“你的心臟在我這裡。”

曾有一次她實在受不了聞人正取血養人的折磨,拿了匕首試圖自裁,結果人沒死掉,反而讓聞人正把主意打到了斛律偃身上。

聞人正費儘心機、機關算儘,不就為了她那把七星昆侖劍嗎?

為此,他甚至長年累月地取了她的血喂給那些孩子,他以為那些孩子身上沾染了她的氣息就能迷惑到七星昆侖劍。

真是太愚蠢了。

她的七星昆侖劍怎麼可能連這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斛律婉不是沒有想過妥協,用一把七星昆侖劍換取他們母子的平安,可後來她發現七星昆侖劍隻是開始罷了。

聞人正的野心不僅於此。

先是七星昆侖劍,後是斛律家,再是四大世家和四宗兩派,最後是整個修真界。

聞人正就是一條蜷縮在陰影處的蛇,一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邊慢慢吞食掉周圍的一切,他的胃口宛若不見底的深淵,也許整個修真界都填滿不了。

這些話都是斛律婉想要說給斛律偃聽的,可要說的話太多了,讓她不知從哪兒下口。

一番欲言又止後,她重複了方才的話:“你的半顆心臟在我這裡。”

斛律偃道:“我知道。”

斛律婉用通紅的眼睛看著他:“若是你要去找聞人正報仇,就先把這半顆心臟拿回去吧。”

半顆心臟沒了,她也就死了。

但她不怕死。

若不是牽掛著唯一的兒子,她早就隨斛律偃他爹和溫柳柳一起去了。

斛律婉抓著斛律偃的手的力道緊了幾分,她一字一頓地說:“把它拿回去。”

斛律偃沉默片刻,驀地嘴角一勾,就這麼笑了起來,他的長相隨斛律婉,麵無表情時看著十分冷豔,可一旦笑起來,就一下子多了幾分媚態。

可他此時雙眸微眯,嘴角翹起不大的弧度,竟然透出一些未經世事的天真無邪來。

像個高興的孩子。

仔細一想,他才二十歲,的確算是大孩子,當年斛律婉和斛律偃他爹在這個年紀時也還在談情說愛的階段。

斛律偃蹲下身,把斛律婉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上,他像小貓一樣地輕輕蹭了蹭,口吻裡有著撒嬌的意味:“娘,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持我的吧?”

斛律婉想也不想地點頭:“這是自然。”

“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斛律偃把斛律婉的手放回被褥裡,他撚了撚被褥,“你把心臟留著,我不需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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