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1 / 2)

儘管在嫡親大哥伯邑考身死之後,身為嫡次子的姬發在繼承權上比其他兄弟要有著天然的優勢,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西伯侯。這是因為當初伯邑考活著的時候,姬昌雖然不曾明言他將來會繼承他的位置,但是他對待伯邑考的態度,讓大家心知肚明,伯邑考將會是下一任西伯侯。可是到了姬發這裡,姬昌對他,和他的其他兒子的態度基本上沒什麼區彆。

就比如現在,姬昌重病,不能理事,因此將政務交由手下臣子和兒子們處理。姬發雖然分擔了不少政務,但是幾名一起長大成人的兄弟和他的待遇一樣。就連每日向姬昌彙報外麵的事務這一差事,也不是他獨有的,而是幾個兄弟輪著來,每人一天,今日不過是剛好輪到他罷了。

至於每次兄弟們向姬昌彙報的時候,姬昌和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他雖然好奇,而且非常想知道。但是在姬昌每日聽兒子們回稟事務,這些仆役依然能夠留在姬昌身旁服侍,不需要屏退,一個個雖然不是啞巴,但在這事上麵口風緊的很。且不說這些仆役根本沒有被收買的可能,就算有,在這個關鍵時候,可以說,不僅是姬昌,連同祖母太薑,還有眾多文武大臣們都緊緊盯著他們這些能夠在姬昌不能理事的情況下,能夠參與政務的幾位公子呢。這個時候姬發若是敢搞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動作,一旦被人發現的話,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形象大損的問題,而是屆時他一定會就此被刨除在繼承人名單之外。這一點,不消彆人告訴他,他就能非常確定。

再者,雖然姬發渴望成為西伯侯姬昌的繼承人,但是憑心而論,他還是一個一片公心為西岐,品性正直的好青年。因此,他不屑於使用不入流的手段,而是想和兄弟們光明正大競爭。就算屆時失敗,新任的西伯侯不是他,他雖然會有些失望,但是並不會不服氣姬昌的決定。他會儘心儘力的做好一名臣子,輔佐新的西伯侯,將西岐變得更為強大。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內鬥隻會消耗西岐的實力,這種結果對西岐沒有半分好處,而西岐的敵人對此卻樂觀其成,絕不能讓敵人看笑話。

姬發是當局者迷,但是身為旁觀者的王筀鵀卻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姬昌沒有把姬發當做繼承人來看待的話,他根本不會問姬發關於民生、用人和軍政等方麵的問題。

之前姬昌問了姬發那麼多的問題,雖然姬發回答得很有條理,並且條條是道。姬昌聽了,覺得滿意,但是比起後麵這個關於如何治軍的問題,明顯姬昌更滿意。對姬發的回答雖然姬昌會有諸如“很有道理”和“說的不錯”這樣聽起來是讚揚的官方答案,但實際上卻沒有真正表達出他對姬發的讚賞,這次終於難得的流露出了他心底的想法。

姬昌用一種“家有千裡駒,並且已長成”的目光看著姬發,撫掌笑道:“大善!”雖然隻是短短的兩個字,卻表明了他對姬發對他提出的問題答複的滿意。

王筀鵀在一旁聽姬昌和姬發這對父子一問一答。對姬昌表露出對姬發回答的關於如何治軍問題的滿意態度有些不解。因為在她看來,其實姬發之前關於民生和用人等方麵問題的回答,她不覺得比這個治軍問題差什麼。

不過這也情有可原,彆看王筀鵀在蘇妲己不在的時候,變化成蘇妲己的模樣,模仿她行事的時候,涉及到了朝政,但是穿越之前,隻是一名普通醫生的她,不過是仗著知道一點劇情罷了。而且那時,她大部分都是把事務交給下麵的朝臣們處理的。就算有什麼問題,她的解決辦法就想辦法解決什麼問題,屬於頭疼醫頭,腳痛醫腳的那種,並沒有從根本上去找尋病因,將其徹底解決掉的策略有關。像她這樣的一個上位者,在姬昌他們這些出色的政治家眼中,其實是不合格的。因此她聽不出這其中的差彆無可厚非。

在姬昌發問完了之後,姬發開始向姬昌彙報西岐這邊的事務,並將他們幾位監國的兄弟和下麵的臣子們上商議好的處理結果說給他聽。姬昌靠在仆役的身上,凝神細聽,並不時的點評幾句。

王筀鵀聽了一會兒之後,覺得沒有意思,百無聊賴之際,在屋子中四處打量起來,目光落在一旁伺候的仆役端著的托盤上。那仆役端著的托盤上擺著一個肚子非常大的陶壺,其中裝著的就是給姬昌喝得補充體力和精力的藥。不過,她覺得,除此之外,這藥應該還有吊命的效果。不然,就姬昌這副瘦得都脫相,宛如骷髏一般的人,若不是微微伏動的胸口,他這副模樣被人看到,絕對會被當成死人。可是就這副樣子,姬昌雖然是苟延殘喘,但是到底還活著,所以應該是用什麼藥劑延長了他的性命。就比如紅樓裡,賈瑞快要死了,大夫給開了獨參湯吊命。

作為一名醫生,王筀鵀對這副湯藥很是好奇。她想知道,這是一副普通的,單純的用凡間的藥物熬製的,能夠吊命的湯藥;還是裡麵添加了修行中人所用的靈藥。她仗著屋裡的人看不見使了隱身訣的她,躡手躡腳的靠近那名仆役。走到那名仆役身邊之後,她並沒有去動那個陶壺,而是把目標放在了之前姬昌喝藥的那個陶碗上。

她伸手到碗底姬昌喝剩下的那點殘羹,蘸了一下,將沾了藥汁的食指放入嘴中,從舌頭的感覺,開始分辨其中的藥材。這其中應該有“天麻、川芎、白術、當歸、大薊”,王筀鵀從湯藥的味道中,分辨出了幾種藥材,但是有些就分辨不出來了,不過她並沒有嘗到靈藥的味道,因此這副湯藥,應該完全是由普通的藥材構成。

不知怎敵,王筀鵀忽然想到她穿越之前,在學校上課的時候,當時學藥劑學這門課程的時候,教他們的老師曾經感慨,中醫博大精深,其實遠超西醫,隻是在傳承上,不像西醫那麼容易學,而且還講究一個“父傳子”或者“師傳徒”,不肯隨意外傳。因為這種敝帚自珍的態度,所以不知道斷了多少傳承,又有多少奇方和妙方就這麼湮滅在曆史塵埃中。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得到空間,而且也不曾步入社會,回想起求學的那段日子,似乎是她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不知不覺中,陷入回憶中的王筀鵀淚盈滿腮。她本來以為她都已經釋然了,畢竟,不是誰都在死了之後,再有一條命的。

在王筀鵀陷入回憶中的那段時間,姬發將朝政和姬昌彙報完畢,姬昌仿佛如同破了洞的風箱一般,急促的喘息了半晌,才點頭說道:“嗯,做的不錯。你還年輕,沒經過多少世路,所以有什麼事,不要擅自做主,要和大臣們有商有量的。我是不成了,西岐的未來就要靠你們了。”

姬發聞言,連忙說道:“父侯這是說的哪裡話。你也說我們年輕,不知世路。所以還需要你幫我們指點方向,等你病好了帶領我西岐走向繁榮昌盛,更上一層樓呢。”

“嗬嗬。”姬昌輕聲笑道:“好了。發兒你說的很好,可惜我是做不到了。”見姬發要開口,他搶在前麵開口,“不用你說那些有的沒的來安慰我,為父的身體什麼樣,心裡有數。我現在不過是挨日子罷了,說不準什麼時候便要入土為安了。”

“父侯!”姬發聽了這話,急忙出聲,看著眼前瘦骨嶙峋的姬昌,鼻子不由得一酸,蠕動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他,但是上下翕合了半晌,嗓子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好了,莫做這種小兒女之態。”姬昌向姬發擺了擺手,說道:“生死有命,在我所認識的人中,和我年齡相仿的,大多都已經凋零,我活到這麼大的年紀,就算是死,也已經是高壽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又何必做出這副姿態來,我這會兒還沒死呢,退下吧。”

“是,那父侯你好好休息,孩兒告退!”姬發知道自己失態了,聽著姬昌不辨喜怒的聲音,誠惶誠恐的說道,隨即行禮退下。

等姬發退了出去,姬昌命仆役再端一碗湯藥給他。那仆役並沒有依命行事,而是跪下說道:“大人,這藥大夫說了,你一天最多喝三碗,否則傷身。你今日三碗的數量已經喝過了,恕奴不能遵從。”

“讓你再倒一碗就再倒一碗給我就是了,哪裡來得那麼多廢話。”姬昌不悅的斥道,露出一個有些悲涼的笑容,“就我現在這副樣子,就算不多喝,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難道還差這一碗藥不成?”

那仆役無法,隻能再倒出一碗,服侍姬昌喝下去。姬昌喝完藥之後,讓仆役再搬出幾床被褥出來,有些讓他靠著,有些放在他腳下,這樣的話,就算沒有仆役在後麵支撐,他也勉強靠著床頭半坐起來了。等弄完這一切,姬昌將屋裡侍奉的仆役,一個不留,全都攆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