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 第二章(1 / 2)

盲船 普通的鹿 4774 字 4個月前

第二天一上班,趙見初先回局裡見徐小娥的家屬。前一天兩個女人圍著江畔撕打的場麵太難忘,他特地叫上二組的人一起見。

隻是二組的陳讖昨天在現場拉架也不怎麼給力,趙見初走到會客室門口又有些退縮:“要不彆去會客室了,就在你們辦公室談吧。你們辦公室裡好歹人多。”

他沒說出口的是萬一對方又鬨起來好歹多個人能拉拉。

陳讖聽出他的不信任,尊嚴受傷:“昨天那特殊情況,誰能想讓兩家撞上了。咱好歹也是警察,人家屬也不能吃了們。”

結果事實證明趙見初的退縮不是完全沒道理。徐小娥的父母,準確說是徐小娥的母親,有一些莫名的難纏。

雨安是個小地方,徐小娥父母說兩家人在結親前就相熟,對於高輝打徐小娥這件事從來沒聽說過。趙見初又問起徐小娥的心臟病,徐小娥的母親便反過來他盤問屍檢的情況,又特彆關心高輝的父母知不知道屍檢結果。

趙見初覺得不對頭。

陳讖把人送走以後一直嘀咕,“這麼不配合的受害者家屬也是少見,不過有結果之前你不跟她父母多說也對,免得家屬衝動壞事。”

趙見初急著弄清徐小娥的病史:“我先回去現場找一找她的病曆和藥品,麻煩你回頭再問問她丈夫。雨安這幾個醫院的心胸內科我都去問一問,如果她看過病就不可能沒留下一點醫療記錄。”

“就怕她沒看過呢……” 陳讖腦子順著他的思路也想到關節,“萬一她丈夫對她的心臟病不知情呢?”

趙見初但願這種事不會發生:“那太離譜了。她的肺動脈高壓已經很嚴重了,不可能自己一點沒感覺。現在還沒確定死因,其它的考慮不了太多。”

他捋了捋頭發,好久沒剪,長得能紮揪,要找一天去剪掉,不然被領導看到又要挨說。他不喜歡這種從頭到腳都被約束的感覺,揪著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頭發指甲啊,桌子上放著一支什麼筆啊,容不下哪怕一點點出格,一點點不尋常,恨不得要把手伸進人的腦子裡去規整。他記得陳讖來上班的第一年總帶著一根很漂亮的金尖鋼筆,後麵沒多久陳讖就換成了最普通的圓珠筆。

多半是大家都想到一塊去了,才會在一開始就疑慮重重。

趙見初對這種事情剛個開頭,所有人已經朝著最壞得方向預設得狀況,感到十分煩躁。

怎麼證明徐小娥的死亡和家暴之間的排他性因果關係,證明受害者不該分擔所謂的情感糾紛中激化矛盾的責任,證明曠日持久的暴力可以存在致人死亡的主觀動機,甚至 —— 證明一個有過家暴案底的男人就是一種社會危害因素。

他不相信其他人感受不到這種微妙偏頗的正義,束手束腳的立場,振振有詞的荒謬,但偏偏所有人都自覺在其中改變扭轉的可能性十分有限。

他上班的這兩年來,不時有類似的案子出來,總能引發些關注,但網民對判決有什麼不滿,專家如何出來分析,最後不僅毫無助益,反而導向一個最壞的結局:一扇門破了個洞,然後所有人現在都知道了這門上有個洞。

不怪老楊回局裡前提醒他 ——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要帶著主觀預設去做這個案子。”

趙見初就不禁想,他的不爽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

趙見初第二次進高輝的家裡,發覺室內清潔劑的味道有點重。上次來的時候屋裡有屍體,大家都帶著口罩,沒人注意這件事。這房子空蕩得有些荒蕪,客廳裡除了沙發和牆上的電視,再沒有多餘的東西,讓人實在很難想象這裡的日常生活場景。

第一次來現場時,他就注意到主臥顯然隻有一個人在使用,成雙的床頭櫃隻有靠外的一側有使用痕跡,床上用品也隻有一套,枕頭倒是有兩隻,相比其中一隻已經被睡得發黃,相比之下另一隻枕頭看起來太新了。

他走進另一間臥室,化妝品特有的芬芳味道撲麵而來,他毫不意外地在床頭地板上都發現了掉落的長頭發。床頭櫃上放著幾盒藥,趙見初扒了扒,其中就有處方的抗凝血藥。他把藥物裝進證物袋,再拉開一層抽屜,厚厚一遝病曆和處方就碼放在裡麵。

隻是這厚厚一遝裡麵,有小半都是婦產科的看診記錄。

“從這上頭看,她流產過兩次,至少 ——” 老楊很嚴謹,“一次十周胎停,一次十二周胎停。懷孕會增加對心肺的壓力,難怪她才三十出頭症狀就這麼嚴重,動脈擴張得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