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鳥 第二十二章(1 / 2)

盲船 普通的鹿 7028 字 4個月前

趙見初剛上班的時候緊急聯係人自然留的是趙允望。

他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講清楚他和趙允望之間是怎麼回事,包括他自己。

在小的時候,甚至在奶奶還活著的時候,那道裂縫並不明顯。父子之間話少但總還是可以講幾句。

直到奶奶在醫院的那番話把這道縫徹底撕開。

長久以來他和趙允望之間存在一道塑料膜,隨他年歲見長,這層膜逐漸變得厚不可破。而如今他和父親就如同兩道永遠平行的車道,彼此永無相連的時刻,任誰也無法跨過這中間的隔離帶。

江畔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趙見初手指尖的傷口忽然突突跳著痛起來。

他莫名地十分驚慌,“你怎麼過來了?”

江畔兩步邁到他跟前,捉起他受傷的那隻手,看不出什麼表情,一開口卻帶了十成十的訓斥:“你這是在搞什麼?”

連李勝南都嚇一跳,“江隊,處理過了,應該沒什麼事。”

結果江畔一道眼風刮過來,李勝南連忙說要去給老楊幫忙,拔腿就溜了。

趙見初心虛得不敢對視,“誰把你給叫來了呀。”

他縮著肩膀把手抽回來,嘟嘟囔囔地抱怨著燈下還要寫檢查交代這次受傷。

法醫有安全工作流程,發生暴露事故後要向上級寫報告,內部人稱寫檢查。

“就是紮了一下。那屍體都快高腐了,什麼病毒都早死了,最多有點細菌,打個疫苗就好了。” 他看江畔板著臉,還想混過去,“你都不知道,那天幸好沒坐你的車。回來的時候,我跟老楊一脫褲子,掉出來好些蟲,都是在現場鑽褲子裡去的。”

他越是說得輕巧,江畔的臉色就越是難看起來。

“你是不是無所謂?覺得自己很英勇,還是覺得你的命不值錢?”

趙見初認識江畔這麼多年,頭一回遭對方這麼指著鼻子教訓,還是這樣一副口吻。他臉麵上掛不住,脾氣就跟著來了,“又不是我主動要去挨那一下的。那血管神經肌肉都攪和在一起了,誰來都得靠手摸。總不能等它白骨化了自己掉出來吧?”

他很有點百口莫辯的委屈,覺得江畔真是太會扣帽子,不分緣由就來陰陽他。

“你怎麼不講理啊?難道我想受傷嗎?” 他衝著江畔嚷嚷。

但嚷完馬上他又後悔了。畢竟是辦公室,這麼吵太不像話。

但江畔的神色卻有奇異的鬆動。趙見初眨眨眼的功夫,這人已經變臉一樣換上一副溫和深切的麵貌,一開口甚至有幾分要哄他的意思。

“好好,我不應該那麼說話。但是感染了搞不好要截肢的,你自己也知道吧?李勝南給你處理的能行嗎?”

趙見初對江畔忽然之間變成這個樣子,很有些不習慣。他低頭擺弄著自己手上纏得過厚的膠帶,中氣不足:“得了吧,針尖大的傷口,處理過就沒事了。也不知道是誰嘴巴那麼大,跑去給你說這些。”

其實他心裡有數,除了老楊還能有誰。

他不肯再搭理人。那根手指被李勝南裹得像個驢打滾,讓他自己拽來拽去,拽成一個死結。

江畔又捉住他的手。

“彆動。”

細長的手指一點點拽鬆趙見初打的那個結,

“我本來就是要過來,正好路上看到老楊在群裡說你受傷了,要找人上去換班。”

指節分明的瘦長手指帶著涼意將他的手捧在掌心裡,把過厚的繃帶鬆開。

他的身體繃緊到極限,被人捧托住的手顫顫地懸著不敢泄力落下。

江畔低頭,咬斷那節繃帶,唇角劃過他的掌心,像滾燙到幾乎融化的烙鐵印下 。

趙見初猛地縮回手。

眼下他對這種親密戒備十足,就像一壺水被架在火上燒著,卻要努力讓自己不沸騰。他越是想要從江畔的臉上搜尋出一些自然的征兆,就越發覺得對方的舉動曖昧至極。

他想起昨天夜半江畔的囈語,似乎此刻就在他耳畔重複,不斷誘因著鼓勵著他,勸他不如拋開一切向下沉淪。

他不得不倉促地轉開頭,不敢再去細看江畔,隻啞著嗓子問江畔過來有什麼事。

江畔卻在他頭上不輕不重地揉一把,很有些安撫意味,說等老楊過來一起說。

因為等老楊的時候江畔一直靠在趙見初的椅子背上看手機,所以老楊來時,三個人形成一個有些怪異的站位。

趙見初被江畔斜擋在身後,老楊則站在兩個人的對麵。

江畔說早上趙見初通知他們死亡時間和失蹤報警時間對不上,刑警已經上門去找女孩的奶奶了解情況。當時老人一口咬定孫女是早上和她出門買菜的時走丟的。

警察走了後,家屬打益民熱線投訴警察辦案不利,說法醫誤判死亡時間,質疑水平。

趙見初想不明白,從江畔身後伸出頭:“那他們打算怎麼辦?換誰來屍檢都是這個結論啊。”

江畔拍拍他的肩頭,“陳局先把那邊按下來了。但總之鬨得不太好看,你們這邊屍檢要格外小心,證據要充分合理。”

老楊皺眉:“本來還想跟家屬細談一下,但他們這個態度能配合嗎?你來看看我們這邊屍檢發現一些新東西。”

他把相機的內存卡遞給趙見初,趙見初插進自己電腦裡,打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