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鳥 第二十八章(2 / 2)

盲船 普通的鹿 6309 字 4個月前

他再轉過頭就看趙見初一臉憂心忡忡,不由得笑了:“再說就算我跟我媽吵架,你慌什麼。”

趙見初看看旁邊這人鬆垮垮地靠在沙發上,萬事不走心的樣子,乾脆沒說話。

趙見初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覺察出段燕審視的眼神針一樣紮在他身上。江畔坐在一旁低著頭看手機不說話,氣氛微妙。

那會他腦子裡想著案子的事,這會忽然聯想起段燕走時很執著要把他一起帶走,頓時覺得不妙起來。

他一時心慌,一時又覺得是他自己多心了,一整晚魂不守舍對著電視機發呆,連江畔拿著一套新睡衣走過來都沒察覺。

“那個小孩的案子,你彆被老楊牽著鼻子走。他跟你搭檔乾活而已,又不是你的領導。” 江畔還以為他是為了案子不高興,把洗乾淨的睡衣放在他膝蓋上,哄他去洗澡,“工作而已,下了班就高興點。”

但趙見初一時半會很難高興得起來,苦著臉坐在那裡:“案子懸在那裡沒有結果,也沒什麼彆的事可高興的。”

江畔低頭看著趙見初的臉,像觀摩著一副直白的畫,幾乎不需要費腦筋去解讀,迷茫困惑,統統都寫在臉上。他忽然間改了主意,好月好風好夜,早早睡覺算怎麼回事,

他指揮趙見初:“去換鞋,我們出去散散。”

趙見初懵懵懂懂地上了車,才想起來問一嘴去哪。

江畔隻說一會到了就知道。

江畔上中學那幾年,老江局忙著工作沒時間管他,小阿姨是管不了也不敢管,他像個夜遊神一般在雨安的大街小巷裡溜達。

他還記得有次連續好幾天他夜不歸宿,小阿姨拿他沒辦法隻能給老江局告狀。老江局製服都沒脫,上課時間從學校把他拎出來,手裡兜著不知打哪抄來的手腕粗的木棍,照著麵門就招呼過來,問他每天都在外麵鬼混什麼。

實則江畔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他爸的腦回路很可笑,一個老刑警竟然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十多歲大的孩子,兜裡也沒幾個子兒,還能混什麼。說穿了不過就是不願意回家罷了。

再往內說一層,也不過就是他爸無法麵對自己的兒子不願意回家這個事實罷了。

趙見初聽見江畔含混的笑聲,不大確定,側目去張望,昏暗的車裡卻看不清這人的麵目。他默默轉過頭來,眼看車子駛離市中心,往南越開越偏,離女童高墜的廢棄工地愈發接近。

“你記不記得當時我有個高中同學,家裡有個台球廳開在這塊?” 江畔問他。

趙見初就從來沒有把江畔那群人捋清楚過,倒是記得有人給他買過水,有人教他寫過數學,還有人想教他抽煙,被江畔看見,走過來就是一腳。

江畔聽他掰著指頭數,低低地笑:“對,就是那個想教你抽煙的。他家的台球廳後來續不上執照不讓開了,那塊地方荒著了。”

在趙見初的記憶裡,這塊地方曾經通宵達旦,燈火通明,麻將館燒烤店台球廳,如今隻剩下一連串破敗失修的排屋,半死不活地躲在成片巨大喬木的陰影下。

從市區一路開到這不過半個小時,再遠遠回望,身後筆直寬闊卻燈火稀疏的車道如同連接著另一個活人的世界。

趙見初很難想象這裡能有什麼“讓人散散”的東西。

“在車裡等我。”

江畔把車停在其中一間排屋門前,對趙見初說。車燈筆直的射線將門前的路照得雪亮,他徑直走到一扇門前,摸出鑰匙開門,熟絡得就像進出自己家。

屋內點燈大亮,江畔才折身返回車前叫趙見初下車,順便熄了火。

趙見初一進門,起先被滿屋子的貓窩嚇了一跳。

牆上地上高處地處,到處都有窩,每個窩裡幾乎都睡著貓,見人開燈進來也不跑,隻是被突然盛亮的光線刺得眯起眼叫一聲,像是不滿的抗議。

“前兩年這塊地方整頓不讓經營就荒了,也沒人在住,他家就弄了下一樓,給流浪貓搭窩過冬用了。”

“我們去二樓。”江畔拉著他往樓上走,走著又回頭,“你真的不記得這是誰家了?”

趙見初搖搖頭。江畔的語氣讓他覺得好像他應該知道似的,十分困惑:“到底是誰家啊?”

江畔看趙見初的樣子不像說假話,先一步上了二樓:“也是,你上次去醫院見到黃顯光就沒認出來他。”

他走了沒幾步忽然回身,把趙見初堵在了二樓樓梯的轉角,半開玩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呢?讓我看看,彆是被人掉包了吧?”

趙見初被江畔高高在上地攔下,整條樓梯都被這人占住,連條縫都沒留下。

“走呀——”

他推推江畔,意料之中地推不動。這人肌肉硬邦邦,戳得人手指頭痛。

江畔卻不依不饒起來,就地尋個台階一坐。兩人間的高度瞬間掉了個個兒,江畔仰頭看著他:“你先說說你最近為什麼躲著我?”

趙見初不言語。

江畔步步緊逼:“給你發信息也不怎麼回,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你當哥傻著呢,感覺不出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