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鳥 第二十九章(1 / 2)

盲船 普通的鹿 6219 字 4個月前

趙見初以為自己已經掩飾得足夠好了。

他在心裡做過一個明確的計劃。

畢竟忽然間疏遠太過於突兀,隻會惹得江畔起疑。不妨先一點點拉開距離。比如周末不再約著一起回家,不再有事沒事發條信息給對方,不得不見麵的時候還是要像從前一樣。

雖然真正的事實是每每他與江畔麵對麵,總是很難保持他自己設想的自製和疏遠,不由自主地就被對方重新帶進習慣了的親密親近裡頭去。

他確實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小心,所以江畔怎麼會看出來?

他這會才覺出江畔把他帶到這個地方屬實彆有用心,跑不掉也溜不走,簡直一個刑訊逼供的絕佳場地。

他不說話,江畔便等著,大有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憋到最後,他隻能輕飄飄吐出四個字,“我沒有呀”——聽上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一隻黑貓溜上來,駕輕就熟地跳到江畔的腿上,轉了一圈就在人類腿上安頓下來。江畔順手捋了捋烏亮的貓腦門,目光仍舊留在趙見初身上:“你從小都不怎麼會撒謊,你自己知道嗎?”

江畔說話的語氣輕而緩,但眼神卻粘稠得讓趙見初發慌,好像他是被蜘蛛網捉住的小蟲子,逃無可逃地等待命運降落。

趙見初還想繼續否認,也被江畔打斷了。一時間好像他所有的小心思都被人揪出來在月光下翻弄晾曬。

“小初,” 江畔罕有地用這個小名稱呼他,“你躲我躲得太明顯了,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來。但是一見麵那種感覺好像又消失了。我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也沒什麼惹你生氣的地方。所以隻能有事沒事來找你見一麵。今天其實也不是我媽非要叫你來,不過是我趁機找的借口而已。”

他朝著趙見初攤開手,黑貓原本靠在江畔懷裡,人一抽開手,差點失去倚靠跌下去。

“你看,我實在猜不動了,要不你自己告訴我,到底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趙見初在昏暗中動動嘴唇,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站在樓梯拐角中,被黑暗完完整整地裹住,樓梯下的燈光停留在在他身後止步不前,就像他心裡那份隱秘而難以啟齒的愛慕。

眼前是江畔輪廓隱約卻步步緊逼的臉,他站在明亮與黑暗的邊緣,被憑空吊在兩個像要永遠分開的世界之間,左支右絀,進退失據。

難以應對。

委屈和無助像浪一樣掀起來,又狠狠擊拍在他的身上,他搖搖晃晃。

江畔忽然伸手拽住趙見初的手腕,黑貓徹底失去倚靠,還不等它從人的膝頭跳開,黑壓壓的人影先將壓下來。

貓預知危險,提前一躍,落地時還回頭輕輕叫了一聲,衝著身後無故疊在一起的人類表達不滿。

趙見初甚至都講不清楚是他自己沒站穩跌到江畔身上,還是江畔伸手把他拽倒的。

這個姿勢太過於曖昧,他幾乎是半坐在江畔的腿上。樓梯狹窄,讓他的另一條腿無處可容,尷尬地圈在江畔身後。

這麼近的距離,心臟跳得像擂鼓,他毫不懷疑江畔也能聽見。

他立刻就要站起來,卻被江畔一手攔在腰後,另一隻手仍然被江畔牢牢握在手心裡。

“畔哥……”

他的聲音又沙又軟,一張口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的手腕被江畔握在掌心,重重揉捏一把又鬆開,然後那隻強勢的手又轉而貼上他的頸側。

這隻溫熱的手仿佛一個信號的放大器,將他頸動脈中幾乎沸騰的血液波動無限放大。

江畔的拇指卡在趙見初耳後一小片軟而薄的皮膚上,他用力地掰過趙見初的側臉,強迫趙見初與自己對視,就像強迫一隻野貓親近人類。

他借著晦暗的光線,看見趙見初下意識地因為緊張而舔了舔嘴唇,嫣紅的舌頭蛇一般膽小地探個頭就收了回去,小小鼓鼓的唇珠上卻留下水漬,亮晶晶反射著光。

他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

本就距離極近的臉再次拉近,深邃暗沉的眼睛幾乎已經貼到趙見初的鼻尖。趙見初感覺到江畔目光中迫近的壓力,危險的預兆,一瞬間千萬個念頭奔馬一樣從他的腦子裡閃過。然而還沒等到他有所反應,下一秒,他的嘴唇被咬了一口,不輕不重。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趙見初驚愕呆住。他以為是他自己的錯覺,又或者是一個完全可以合理解釋的意外。

但不待他有所反應,陰影再次撲到他麵上,咬住他的嘴唇。

驚慌,惶恐,失控,混亂 ——

他忽然被巨大的洪水裹著衝下山崖,做著最危險的自由落體,眼看就要在溪澗間摔成一灘爛泥。

在要跌到底的瞬間,控製不住的眼淚爭相湧了出來。

他不知道忽然間哪裡來的力氣巨大無比,一把將江畔推開,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捂著嘴巴控訴一般盯著江畔:“哥——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