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1 / 2)

直到中秋節,白念的身體才完全恢複了過來。

今年中秋和國慶連著放,有足足9天的休息時間。顧清辭和賀驍早早就訂了票出國玩,嚴時律也回了家,隻剩下白念一個人留在寢室裡。

也有人邀請白念去旅行,但都被他拒絕了,他確實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過去一周裡,白念忍著腦震蕩的後遺症收集資料,提前打好草稿,就是為了中秋節見麵,能說服爸爸不讓他轉專業。

四年前,白文浩辭掉A大的教授職位,南下進入一家金融機構,成為了企業金融研究院的經濟學家。

從那以後,他就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做研究、著書、給企業做背書,全世界各地出差參加會議。這次他來到A市,也是參加一個國際金融高峰論壇。

論壇行程有三天,白文浩各種演講、圓桌論壇、金融采訪排得滿滿當當。

終於在第三天晚上,他這才抽出時間見了白念一麵。

白念沒再穿平日裡那種稚氣的印花大T恤,而是換上了一套服帖的襯衫西褲。最近早晚天氣有些涼,他又在外麵穿了件灰色格紋羊絨針織衫,可愛中多了一絲書卷氣,顯得成熟穩重了一些。

爸爸秘書也在誇他,見麵後就說:“看來A大食堂不錯,把你越養越帥了。”

白念坐上汽車後座,有些不好意思地岔開了話題:“爸爸這次要待多久啊?”

說到這件事,男人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但又很快恢複了正常,回答道:“白院長明天在S市還有個會議,和你吃完飯就要離開了。”

白念愣了一下,這才“哦”了一聲,有些失落地低下頭,雙手無意識地捏著郵差包上掛著的企鵝小玩偶。

方競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白念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收回視線,不再多言,隻是儘量把車開得再快一點兒。

30分鐘後,汽車抵達了白文浩下榻酒店的餐廳。

白念坐在凳子上,一遍遍在心裡預演接下來要說的話。又等了十分鐘,白文浩這才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來人身材高大,眉目深邃,穿著一襲板正的黑西裝,氣場極強。乍一看和白念是截然不同的類型,隻有從他挺立的鼻形上,才能依稀看出一些相似點。

白念長得更像他媽媽,那個才情卓絕,性格溫柔,卻紅顏薄命的女人。

“抱歉,有個采訪拖了些時間,來晚了。”白文浩解開西裝下方的紐扣坐在白念對麵,讓侍者把菜單給白念。

“想吃什麼?你隨便點吧。”

白念把菜單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有些糾結:“我都可以的,爸爸你想吃什麼?”

“那我來吧。”白文浩接過菜單,很快點完了前菜主菜,又順手加了兩個白念喜歡的餐後甜點。

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裝修高檔的餐廳裡,隻剩下白念和他對麵的男人。

白念抬頭看了一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捧著檸檬水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你這學期搬到本部了吧,”白文浩隨口道,“過來還習慣嗎?”

白念眼睛亮了亮,坐直了身體回答:“習慣的,學校很漂亮。”

頓了頓,他又低著頭,小聲補充了一句:“就是每周都有跑步,我不太喜歡……”

他尾音一個字一個字跟著壓低,軟軟的,仿佛是在撒嬌。

“你身體這麼弱,多鍛煉鍛煉也好,”白文浩叮囑道,“你媽媽當初就是……”

話題到這裡卡住了,白文浩沉默片刻,端起手邊的紅酒一飲而儘,不再多言。

白念知道他又在想媽媽了,連忙坐直了身體保證:“爸爸彆擔心,我會好好運動的。”

白文浩這才回過神來,他“嗯”了一聲,淩厲的表情稍微有些和緩。

“對了,你轉專業的手續辦得怎麼樣了?”

白念表情霎時一僵,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無聲收緊。許久後,他緊抿雙唇,鼓起勇氣道:“爸爸,我今天來,正是來和你商量這件事。”

白文浩似乎察覺了什麼,一針見血:“你不想轉專業?”

這次白念沒有避開,而是迎上了父親的視線,堅決道:“對,我不想轉專業。”

“你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白文浩凝眸,緩緩道,“正因為你高中成績平平,所以我們才商量好,以藝考生的方式先進入A大,然後在大二再轉專業。”

白念抿了抿唇:“我記得。”

白文浩:“當初我提出這個要求,你也答應了。所以你現在拒絕我,是想毀約?”

“我答應,是因為你不讓我高中學美術……”白念小聲辯解,“所以我才不得不答應的。”

白文浩挑眉:“所以你當時就在騙我?”

這話說得有些嚴重了,但白念當初確實存在著類似僥幸的心裡。

從上高中後,白文浩就不允許他再學美術,一心讓他走高考這條路徑。白念當初也答應了,畢竟當時母親剛去世,父親工作又那麼忙,他不能不懂事,一意孤行給家裡添麻煩。

但白念學習實在是沒有多少天賦,平時成績隻能穩211,偶爾發揮好了,才能上一個末流985。

這和白文浩的預計&#2相去甚遠。

高二最後一次模擬考時,白念發揮失常,幾乎快要跌出一本線。

也就是這是,白文浩決定讓白念改學美術,才用曲線救國的方式,以藝考生的方式先進入A大,然後在大二再轉專業。

白念同意了。

當時他僥幸地認為,認為等上了大學後,父親就會放鬆對他的管束。

可是他沒想到……

“我當時彆無選擇,但我也沒想過騙您。”白念抬起頭,緩緩道,“我大一兩學期績點都在專業前5,滿足經濟學專業的轉入需求。如果我騙您,我直接考差一點,讓彆的專業都不收我就行了。”

白文浩不動聲色:“所以你現在是?”

白念:“我想說的是,我決定學美術,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白文浩真要開口,白念又連忙道:“您先彆急著拒絕,先聽聽我的理由好不好?”

白念一向聽話,還很少這麼堅持地向他提過什麼要求。

看著孩子眼中的執著,白文浩抬手看了眼手表,緩緩道:“好,我給你10分鐘的時間。”

白念連忙從包裡掏出一堆資料和獎杯,擺在白文浩麵前。

“這是我大一時獲得的藝術大獎,青年100,新星星藝術獎……這學期,市美協還推薦我的作品去了全國美展,老師說我是本屆最年輕的青年選手,很有天賦。”

“專業課程方麵,我人體速寫、色彩與感知、藝術概論、中外美史這基本課程都是專業績點第一,其他課程成績也都在專業前十。”

白念一口氣說完,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就我個人覺得,我在美術領域,還算有一些天賦。”

看著一枚枚榮譽,白文浩沉默了許久,這才啞聲道:“我當然知道你有天賦。”

白念受到了鼓舞,又翻出了一張流水賬單:“這是我這些年賣畫的收益,雖然不多,但如果以後我多賣一些,接一些廣告,也能有不錯的收入。”

“經濟學不是講究投資回報率嗎?”白念繼續道,“不談我個人愛好,從功利角度的方麵說,我學美術肯定也比學經濟學收益好。畢竟我文化成績一般,數學尤其差。就算我勉強轉專業學經濟學,我畢業後也卷不過彆人。”

白文浩沉默片刻,點點頭:“你說得也有一定道理。”

白念眼睛亮了起來:“那我……”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也說了,藝術是有錢人的遊戲,”白文浩打斷了他的話,冷靜道,“你知道成為一個藝術家有多難嗎?營銷,炒作,推廣,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你需要很大的資金投入,才能打響你的知名度。”

“我當然也知道,”白念小聲反駁,“但我也沒想成為頂級藝術家……”

“藝術家隻有頂層和底層,要麼盛名在外,要麼窮困潦倒。”白文浩問他,“你覺得你能走到金字塔的頂端嗎?”

“可我也沒想掙那麼多錢,我隻想畫畫而已,就像媽媽那樣,在學校當美術老師也好。”白念委屈又茫然,“可您為什麼一定要讓我轉專業啊?我又不喜歡經濟學,而且我開支不多,錢夠花就可以了。”

“聽爸爸的話,把畫畫當**好就行了,”白文浩站了起來,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你學經濟學,畢業後我還可以帶著你。”

“爸爸,”白念有些著急,“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要趕飛機,先走了。”白文浩扣上西服紐扣,揉了揉白念的頭發,“如果你這麼喜歡油畫專業,我允許你再學一學期,大二下學期再轉專業。”

“可我……”

白文浩已經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黑色轎車徐徐駛出酒店,方競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往旁邊看了一眼。

白念站在酒店餐廳落地玻璃窗裡往外看,神情失落中帶著幾分依戀,還有深深的惆悵。

“白念這幾年越來越厲害了,”方競笑了一下,試圖活躍氣氛,“看來他真的很適合學美術。”

白文浩卻隻是冷聲道:“開你的車。”

……

“今天中秋節,白念也沒過來吃飯,”看著桌子上一堆月餅,李卓對嚴時律說,“你給他送點兒月餅吧。”

李卓最近沉迷下廚,從好幾天前就開始忙活,做了一堆月餅。什麼冰皮、雲腿、雙黃蓮蓉,味道好賣相佳,獲得了親戚朋友的廣泛稱讚。

偏偏家裡兩個人都不懂得享受,吃兩口就嫌棄太甜放下了,現在家裡還剩了不少。

“不用,”嚴時律淡淡道,“他今晚和他爸爸過節。”

“你還知道這個?”李卓有些意外。

嚴時律又不說話了。

李卓懶得問他,直接在微信上問白文浩,對方卻說已經去機場,準備離開了。

“竟然就走了?什麼事情這麼忙呀?”李卓不理解,“把念念一個人丟在學校,他也忍心。”

嚴哲:“可能是想拚事業了。”

李卓:“可事業再重要,也不能不顧孩子啊!”

嚴哲也不說話了。

一個兩個都是悶葫蘆,李卓懶得和他們廢話,開始和群裡的小姐妹聊天。

嚴時律一直沒有參與話題,隻是默默拿起了桌上的一個月餅禮盒。

“給白念啊?”李卓抬頭道,“他爸爸肯定給他買了,我們這兒的,明天你去學校再順路帶給他吧。”

嚴時律猶豫片刻,又把手裡的月餅放了回去。

他們晚飯時間早,現在也才不到八點。

嚴時律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朋友圈,滿屏的節日氣息。

他點進白念朋友圈,裡麵還是他出院那天發的內容,說謝謝大家的關心照顧,他現在沒事了。

嚴時律刷新了好多遍,都沒有任何新的消息。

又一次刷新,他突然站了起來:“我出去一下。”

李卓:“去哪兒呢?”

“張黎陽找我。”嚴時律起身離開,還不忘拿走桌上的一袋月餅禮盒。

……

張黎陽爸媽中秋沒假,他在家也無聊,約了一群朋友去KTV唱歌。當他正唱到月亮之上時,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張黎陽愣了一下,繼而得意地笑了起來:“看來我行情不減當年啊,中秋節也有人想我。”

……

嚴時律一路小跑進了學校,長假的學校本就冷清,再加上今天是中秋節,留校的大部分人都去過節了,宿舍樓道裡靜悄悄的。

嚴時律打開寢室門準備開燈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壓抑的哭聲。

他愣了一下,放在開燈鍵上的手突然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