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乾就乾。
下午安滿穗給楚越安排了個輕鬆的活兒,撿地裡麵鋤好地野草,有的能挑著喂喂家裡麵的雞。
雖然現在都是吃大鍋飯的,不過在家裡養兩隻雞還是可以的,除此之外,每家還有自己的自留地。
楚越這是因為剛分家,隊裡麵一直找不到時間給他分。
麻溜的做好活兒,三娃帶著楚越飛速的跑走了。一秒鐘也不帶在這兒多留下的。
安滿穗在遠處左手拿著茶缸子,右手指著直接往家跑的倆人,恨鐵不成鋼的磨牙:“就知道躲懶的臭小子!”
但是他一貫是個脾氣好的,他們兩個的任務全都做完了,那就沒有什麼可說的,走就走唄,他這個大隊長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就完了。
要他說,隔壁那個天天恨不得拿鞭子在後麵趕著社員乾活兒的大隊長就不對,看看那隊的生產積極性,一點兒都沒有,再看看他們隊,全都趕著乾活兒,想快點兒乾完。
看看!他們這兒多高的覺悟!
正得意洋洋的想著,就聽見身旁傳來的呼嚕聲,敢情是楚老大正躲在樹蔭涼底下睡覺。
安大隊長本來還不錯的心情頓時就不咋地了。
“楚老大!你乾啥呢!長得膘肥體壯的漢子不知道多乾點兒活兒?還有臉睡覺!”
楚老大仿佛沒聽見一樣,抓了抓臉上的蚊子,轉頭繼續呼呼大睡,一點兒反應都不給。
安滿穗覺得自己大隊長的權威,收到了深深地挑戰。
楚老太聽見安滿穗對楚老大的訓斥,馬上就抬起頭來:“安大隊長啊,你是不是就跟我們家杠上了,我兒子就休息一下,也沒耽擱乾活兒,你叫他做什麼?”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
楚老太對安家的怨氣可還是沒有消散呢!
安家那老爺子,坑了她多少的糧食給楚越,她現在一想起來,心裡還直哆嗦。
那麼多的糧食,心疼死他了。
“你瞅瞅你說得什麼話,他這一天啥也沒乾光睡覺了。再說了,在這兒一睡萬一來個檢查私訪的,這不是敗壞咱麼村兒形象嘛!”
安滿穗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你彆跟我說那文縐縐的酸話,什麼形象啊,我老太太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兒子的活兒沒耽誤,你就得叫他誰!”
行吧,感化失敗。
安滿穗無奈:“那也不能讓他一直睡,好歹起來乾點兒啊!”
彆當他眼瞎,今兒上午楚老大的活兒全是楚家這老兩口子幫著乾的,楚老大本人是一點兒也沒有挨累。
“乾了半天休息一下咋了!還不讓了!你咋不說剛才楚越跟著李家那混小子跑了呢!就知道找我們家的茬兒,我呸!”
這句話噎的大隊長沒話說。
“人家那兒活兒都乾完了!”
“我們這兒也能乾完,你趕緊一邊兒去,彆耽擱我乾活兒,你這是阻礙我們農民的,那個啥,生產積極!”
仗著自己歲數大,楚老太倚老賣老,拿出長輩的架勢。
安滿穗眼見著勸也勸不過來,索性就不說了,眼不見心為淨。
安滿穗走遠了,這一片田裡麵乾活的婦女馬上就三一撥兒倆一夥兒的湊成一堆堆,悄咪咪的說小話兒。
“你說這楚家什麼人啊,我真就沒見過那麼偏心眼子的。”
“誰說不是呢,仨孩子,一個捧著長大,一個踩地裡長大,一個就那麼扒拉著長大,什麼做派啊!”
身為楚越的鄰居,牛二嬸最有發言權,聽到這個話就立刻滔滔不絕了起來。
“什麼做派,封建迷信的做派唄!非相信那算命先生說得話,信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她腦子是怎麼長得,就是當個擺設的吧。”
另外知道內情的人也跟著說:“是啊,誰說不是呢,現在都是新華國了,那封建迷信早就被廢除了,也就她還在心裡信得沒法兒!”
剛嫁過來的小媳婦隻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不知道內情,連忙湊上去問嫂子們。
反正牛二嬸看不上楚家,索性就講了個一清二楚。
敢情是楚家三小子剛出生的時候,村裡來了個算命先生,碰巧就進了楚老太家裡麵討水喝。
楚老爺子是個溫吞性子,反正隻是一碗水,就幫人家打了。
算命先生說是為了感謝楚家,要幫楚家這幾個孩子算一算命格。
當時恰好在破四舊,楚老爺子不願意讓人算,總覺得這是壞事兒,但是楚老太太過強勢,歸其還是算了命。
算命先生說了什麼未可知,但是村裡人都知道,自打那算命先生走了之後,楚老大在楚家的地位蹭蹭上漲,楚老二在楚家就變成了野草,楚老三平平淡淡的,雖然過得也不差,但是當媽的偏疼幺兒這個定律在楚家就完全不奏效了。
楚老太才聽不見也不願意聽見村裡的這些長舌婦正在叨叨些啥內容。
她用力的除草耕地,像泄憤似的,鋤了幾□□力有點兒跟不上,索性就把鋤頭甩在一邊兒。
還是覺得生氣,大兒子楚進舍不得罵,倆孫子又不能罵,老頭子更舍不得,那要泄憤就隻能往大兒媳婦徐愛芳身上泄憤了。
徐愛芳乾活兒乾的好好的,就被楚老太一頓教訓。
“老大家的,你瞅瞅你乾的是什麼活兒!還在這磨洋工,咋,想讓我和你爹這兩把老骨頭乾?還是想和楚越那小兔崽子學,往外麵跑?”
上次因著生意不成,楚老太又賠進去好多糧食,徐愛芳在家裡吃了好幾天的掛落,這些日子雖然情況好些了,但是還是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
聽見楚老太的訓話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隻是這一個人頂著怒火也著實有點兒吃不消,徐愛芳那小心思就不停的滴溜溜的亂轉。
“媽,這兒哪能啊,我好好乾活兒,指定不和楚越那沒良心的兩口子學。上工的時候還敢跑,活該他們吃不上飯!”
楚老太這個時候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兒。
“就是的,也不知道乾什麼事兒去了,都不是正經事兒!那安滿穗還不說他,光知道找我們楚進的麻煩,什麼玩意兒啊!”
“就是啊,媽,我剛才也看見了,楚越跟著那李三娃一塊兒跑的!”
說完之後,徐愛芳又仔仔細細的琢磨了兩下,猛地一下撂下手裡的東西,一拍巴掌:“媽,您說這楚越跟三娃跑的,他們兩個不會是去後山逮東西去了吧?”
她這句的聲音沒敢太大,是湊在楚老太耳朵旁邊說的。
這話可不是空口無憑。
困難時期,楚越在家裡麵吃不飽飯,他們村子裡背靠大山,又臨著河流,總是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楚越那時候也帶過東西回家。
隻不過那時候的徐愛芳懷著孩子,被楚老太偷偷補貼,也看不上那點兒東西。
“不會吧,就他那身子,上午乾點活兒聽說還刺客吭哧帶喘的呢,能上後山?”
楚老太懷疑。
“這不是還跟著李三娃呢嘛!”
她可是聽說了,李三娃最近家附近總能聞見肉香味,那肯定是去後山搞得。
也不能告發他,因為指定找不到證據。現在大家吃口肉的格外的謹慎小心呢,肯定找不著證據。
頭兩天因為聽說了這事兒,徐愛芳還被憋屈的睡不著覺呢。
楚老太聞言,雙手抱胸,眼睛斜眯著,盯著徐愛芳:“那都這樣了,你還在這兒乾啥啊?趕緊跟上去看啊!”
楚老太一聲令下,徐愛芳立馬拋下東西,跑了。
安滿穗看著她跑了,在遠處也攔不住,指著人的手氣的直哆嗦。
而在她們眼中應該在後山的楚越,此時正安安穩穩的待在家裡,把從倉庫裡麵拿出來的兩隻野雞交到了三娃的手上。
楚源這個傻兒子,雖然看起來不靠譜,做事情也不靠譜,但是在找雞這件事情上,還是相當靠譜的。
兩隻野雞的生命力格外的旺盛,同樣的,也相當的肥。
看到它們,楚越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兒子楚源,也是這麼的肥肥胖胖,走都走不穩。
“嘿!二哥,你這是啥運氣啊!這麼肥的雞都能遇上!我從來沒遇上過這麼肥的!”
楚越雖然感到心虛,但是還是在麵上謙虛道:“上次去山裡碰巧而已,剛好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得虧是今天碰見了你呀!”
三娃聞言,驕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二哥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我保證給你換個漂漂亮亮的價兒來!”
“彆彆彆。”
楚越連忙打斷他,湊到他耳朵邊說:“你彆著急換錢,要是有能換的票證,你多幫我換一點兒。”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尤其是這柴米油鹽還不能隨便買。
上次去逛了黑市他可是看見了,裡頭有人專門就要票,不圖錢。
票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三娃腦子轉了轉,也知道為啥了,他點點頭:“二哥你放心!我指定沒問題,啥都給你換點兒回來!”
“行,等你明天回來,我讓你嫂子做點兒好的給你吃!”
三娃頓時狗腿起來:“謝謝二哥!你記得讓嫂子多給我做點兒我愛吃的那地瓜條!”
想像小孩兒一樣抓楚越的胳膊,三娃卻發現自己手裡麵還拿著那兩隻雞。
兩手一伸:“二哥,這東西還是放你那兒吧,等我晚上走的時候再來你這兒拿。”
這活物他是真不放心自己收著啊。
楚越自然是沒有意見,拿起往屋裡走,走到三娃視線的死角處,才迅速的將這兩隻野雞放到了倉庫裡。
整了整衣裳,又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走出來。
這個時候家裡麵清清靜靜的,楚一一和楊彩秋上工也沒有回來,三娃搭著楚越的肩膀,笑笑:“二哥,走嗎?咱倆去後山晃悠一圈兒?”
楚越挑挑眉,想著也沒啥事兒,笑著說道:“行啊,要是有收獲,我給你和二虎一塊兒分。”
三娃點點頭:“成啊。”
但是又忍不住吐槽:“我說二虎哥就是太小心了,但凡膽子大點兒,生活就能好得多!”
“他這樣也沒啥不好。”
楚越一麵找要帶的東西,一麵回答。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他們不乾涉,頂多是在自己情況好的時候多幫襯幫襯,這就是情分。
家裡麵隻有割草用的刀子,唯一的筐子裡麵還放著楚一一上次打了半筐的豬草。
楚越去後山一向是先用刀子把木頭削成箭的形狀用的,帶上刀子是必須的。
拿好這兩樣東西,兩個人準備出門,可是還沒走兩步,三娃就突然間覺得自己肚子有點兒疼,拉著楚越往回趕,趕著去上廁所。
徐愛芳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的。
她眼前的一幕,格外有迷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