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趕緊將手中的一碗湯遞給法海,他抬頭正要說話,看到麵前的僧人時愣了一下。
無關其他,隻是此時的法海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向來整齊的僧袍亂了些,而且…
而且他的脖頸上似乎還有某種…勒痕?
不是薛青醉了嗎,莫非是薛青發酒瘋了?
“這是祖父讓我給你們送過來的。”二蛋心中好奇,一邊說一邊透過房門之間不大的縫隙往裡看了看,“聽說他醉了。”
床榻上的薛青安靜地躺著,麵上還有薄薄一層霧似的紅。
瞧著正睡的恬靜香甜。
“多謝。”
法海朝二蛋道了一聲謝,正欲將門關上。
然而即將關上的門板被人擋住了。
二蛋黝黑的臉上一雙眼眸晶亮,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他瞥了一眼在躺在床上如同睡美人一樣安靜的薛青。
“他是不是已經酒醒了?”
和薛青不一樣,二蛋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和薛青不一樣,他已經算是酒場老手了。
他一看薛青此時的模樣,便敏銳地看出薛青應該酒醒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前麵聽陳大伯偶然提的一嘴,說今日薛青喝的酒隻有小小一杯,不知怎的就醉了。
那麼這和尚是被薛青裝醉欺負了?
本以為能看到法海吃驚或是其他的神情,但麵前的僧人還是那副無波無瀾的模樣。
仿佛這句話與他無關似的,或者說,在他心中根本輕如微塵,不值一提。
下一秒,僧人凜冽的鳳眸抬起,眉間的紅痣始終鮮豔如一滴血在這玉一樣的麵孔上。
被這眼神攫住,二蛋不禁往後退了一小步。
“多謝。”
法海淡淡地說道。
那雙鳳眸又垂下,仿佛前麵的氣勢隻是二蛋的一瞬錯覺。
麵前的僧人又恢複到莊嚴寶相,不變喜怒的神佛模樣。
二蛋曾經跟著陳大娘去過幾次佛寺禮佛祈福,寺中佛像從來皆是眉目低垂,無喜無怒。
手若拈花,麵容慈悲地俯視麵前匍匐跪拜的眾人。
“祖母,為何佛從來不直視我們?”
二蛋問陳大娘,聲音稚嫩。
在繚繞的燭火中,陳大娘跪拜蒲團之上,雙手合十,虔誠地跪拜。
“因為佛的眼中有世人。”
陳大娘這樣和二蛋說。
法海與二蛋原先在寺中見到的僧人不同,那些僧人麵容和善,言語之間皆有柔和的禪意。
而麵前的這位高大僧人確實冷麵威嚴的模樣,卻與寺中的佛像十足十的像,似乎是金漆塑的身,冷冰冰,連那一雙鳳眸都是一樣始終垂著的。
這雙眼中也容著世人嗎?
麵前的房門在二蛋眼前關上了。
老房子的門已經陳舊,法海離的急了些,沒有將門完全貼上,還留了一條細細的門縫。
還停在原地的二蛋可以隱隱窺見門內景象。
躺在床上薛青原來並沒有睡著。
法海才剛走到床沿,那雙玉做的手臂便攬了上來,親密地貼著。
原先還冷著麵的高大僧人此刻低著頭很耐心的與烏發白膚的少年低低哄了幾句什麼,似乎是讓他喝幾口手中的解酒湯。
但少年似乎並不領情,那紅紅的唇隻往下撇了一點,冷硬的僧人就妥協了。
將手中的解酒湯放到了一邊,趁著法海轉身的空隙,少年直起身,如乳燕投林一般的摟住僧人的腰。
無比親密。
二蛋驀然懂了法海前麵的話的意思,雖然“多謝”,但薛青酒醉與否對他無關緊要。
不過兩個成年男人有必要貼這麼緊嗎?若是薛青醉了還好說,可是他不是沒怎麼醉嘛…
二蛋正想著,他看到薛青抵在法海胸膛上的雪白側臉是惹眼的紅意,不知是未褪儘的酒意,抑或是其他。
但是,二蛋的眼神頓住了。
那被褥底下動著的……
不似人腿。
二蛋的臉“刷”的一下白了。
他的心中突然浮現出巨大的驚懼,但是他的眼神卻像黏住了的似的無法挪開。
就像個被石化的雕像。
而下一秒那雙全然不似前頭溫柔的鳳眸轉過來,直直看向門外的“窺探者”,帶著冰冷的警告意味。
“哐”的一聲,眼前露出一點縫的房門一下被關實了。
二蛋這才回過神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頭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細密黏膩的冷汗。
熱風一吹,二蛋隻覺得自己的後背冷汗津津。
他站在原地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轉頭發現蹲在地上孤獨的小黃鳥。
“你看到前麵的那個了嗎?”
二蛋問在地上孤單踱步的小黃鳥。
他現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啾啾啾啾!”
小黃鳥沒有聽懂二蛋的意思,隻是憤怒地啾著,控訴著法海薛青二人的行徑。
它前麵試圖順著法海打開門的縫隙擠進屋裡去,結果因為它圓滾滾的小身子實在有點胖,加上房門卡的很牢固,最終還是失敗了。
這兩個無情無義的人!
“跟著我走吧,帶你去玩好玩的。”
二蛋蹲下身,伸出手掌邀請小黃鳥。
看著眼前的展開的手掌,啾啾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被二蛋口中“好玩的”給吸引。
最終還是它躊躇著邁著小爪子,跳上了二蛋的手掌。
手上托著一團絨絨的黃毛團,溫暖的觸感讓二蛋驚惶著的心平定下來兩人許多。
二蛋站起身。
他想到前麵看到的東西,被褥底下起伏的弧度就像某種危險的動物。
二蛋心中惴惴,他捧著小黃鳥,腳下生風,趕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