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重慶公寓 僵屍嬤嬤 6061 字 4個月前

溫琰十二歲來初潮,那天一覺睡醒,發現褲子後麵一灘血,知道是女人的月經,新奇又無措,趕忙告訴了青蔓。

青蔓從家裡抱來好多盒新式的衛生月經布,教她用。那盒子上印著“KOTEX”,外國貨,一盒十二隻,以藥用棉花和紗布製成,與傳統月經帶不同,用完即可丟棄,不必反複清洗。

“你有沒看過胡適之先生寫的《女子月經布之研究》?”青蔓道:“這個就是他說的經布中最佳者。”

溫琰撓頭,問:“是不是很貴?你給我拿這麼多?”

“不要錢,人家送的,我那裡還有很多,你用完跟我講。”

溫琰一聽,立馬來了興致,好奇地追問她是誰送的。青蔓支支吾吾,臉頰浮現羞赧的緋紅,沒好氣地告訴她,還能有誰?朗華賣過這玩意兒,順帶送給她一大箱,兩年都用不完。

溫琰笑得前俯後仰,能夠想象青蔓從朗華手中收到這東西時的臉色,必定精彩紛呈。

隨初潮到來的,還有日漸明顯的胸部發育。溫琰懊惱,想不明白,自己那兩顆小小的、硬邦邦的青脆李,怎麼就長成軟綿綿的水蜜桃了?跑步時晃晃蕩蕩,可真難受。

她不好意思麵對身體的變化,長到十三歲時,高挑飽滿,嬰兒肥,不像同齡女學生那樣乾瘦乾瘦的,溫琰圓潤,如雪花膏廣告裡的女郎,白緞子似的皮膚,泛著一層粉紅的氣色,發育得很好。可她因此總想掩蓋隆起的胸部,甚至穿上了天乳運動後就不再流行的小馬甲,把□□束成平板。

有一天,秋意約她看電影,天熱,坐下沒多久,溫琰感覺呼吸不順,胸腔勒得過於壓迫。沒一會兒,她略微用力吸氣,沒想到馬甲前片綴的紐扣突然全部崩裂,在衣裳底下解體了。

溫琰驚恐地“啊”了聲,僵住。

秋意不明所以,轉過頭來詢問她怎麼了。

溫琰氣得想哭,一狠心,一咬牙,把手伸進襯衣裡,拽出背心,丟棄於地。

秋意納悶,彎腰去撿,被溫琰拍了一掌,他也就沒敢再動。

直到從電影院出來,照著街燈,秋意這才發現她怎麼跟剛才不一樣?胸、胸脯怎麼圓鼓鼓地凸起了?

溫琰抱住胳膊,惡狠狠道:“老子再也不束胸了,勒得要死!”

果然天乳運動是有必要的,胸部解放猶如斬斷枷鎖,她下定決心,今後隻穿新式奶罩,不再刻意壓平□□,怎麼舒服怎麼來。至於學校那些討厭鬼,要笑話她大咪咪就笑嘛,又能怎麼樣?

秋意安靜走在後頭,看著她氣呼呼的背影,欲前又止。兩人漸漸長大,有了性彆意識,不再如小時候那般親密無間,一同洗澡、一同睡覺這種事已成曆史,眼瞧著溫琰一天天變樣,女性特征愈漸顯著,每次兩人身體接觸,秋意也知道收斂了,總怕一不當心碰到什麼地方,會冒犯了她。

可……其實心裡還是想碰碰的。

兩人踱步回家,巷子拐角處的燈壞了,還沒修,今夜沒有月亮星星,黢黑,溫琰看不清路,放慢步伐,彎腰去瞧微陡的石階。

秋意見她伸出腳尖顫顫巍巍往下探,覺得好笑,不僅沒有幫忙的打算,還在後麵催促:“你瞎了嗎?走快點。”

溫琰回頭,雙手叉腰,瞪住他,理直氣壯道:“陳秋意,你小的時候走不動路,我背過你幾回?”

這是,算賬來了?

秋意笑說:“我身體不好,你不要吼我。”

這個寶批龍,現在長得牛高馬大的,還身體不好?溫琰下死手往他腰間狠掐了一把,疼得他齜牙咧嘴。

兩人下坡,走了一段,繼續下坡,電燈忽閃忽閃,野貓從腳邊竄過,秋意清咳兩聲,到底開口:“喂……要不要我背你嘛?”

溫琰悶聲搖頭。秋意失落,也不語,默然走到她前麵,站了站,她把手輕輕搭在他肩頭,如此,即便看不清腳下的路,也不怕跌倒了。

——

溫琰忽然意識到女人的命途多舛,倒不是因為初潮和發育,儘管身體變化帶來的疼痛和羞恥足以造成一段時間的困擾,但在暗潮湧動的命運麵前,原來不值一提。

當時四川各地的軍閥為了增加稅收,籌集軍餉,紛紛鼓勵百姓種植鴉片,坐鎮重慶的劉大帥也不例外。至三十年代初,重慶的各等鴉片館竟達一千六百多家,因此還有了“煙燈比街燈多”的名聲。

那些煙鬼,溫琰曾在大街上見過,他們瘦骨嶙峋,哈欠連天,奄奄如病夫初起,走路輕飄飄的,就像浮蕩在地獄的魑魅魍魎,模樣醜陋,惹人嫌惡。

鴉片這東西,隻要沾上,傾家蕩產、妻離子散者,比比皆是,最後流落街頭凍餒而死,連狗都懶得多看一眼。

可溫琰萬萬沒想到,她那素日裡老實巴交、本本分分的父親,溫鳳台,竟然也被人引誘著抽上了大煙。

起初溫先生還要麵子,怕家裡人知道,下班後偶爾偷偷往煙館去,回來扯個謊搪塞便罷。後來去的次數多了,拿回家的錢越來越少,終於被溫琰的繼母發現,從此大吵小吵不斷,再無安寧。

溫琰曾試圖心平氣和地跟父親談話,規勸他回頭。當時父親乖乖聽著,滿是愧疚懊惱,好不容易安生幾天,結果又被繼母聞到他身上低劣煙土的氣味。

鄰居們私下議論:溫先生大概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