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祈看著外麵塵土飛揚的路麵, 他腦中不由得回想起一幅熟悉場景。
他現在記憶中隻有紫禁城的磚石地,即使出了宮去的地方也都是磚石鋪砌,園林中更是用不少圓潤石頭鋪在地麵上。
有些路麵鋪的很好看, 園林大師精心設計出的圖案自然萬分精致, 可那是不一樣的。
那樣的路麵不是用來趕路的,不能騎馬不能走馬車, 隻是用來欣賞和生活使用。
他依稀想起記憶中的前世是見過平整光滑的路麵。
那路麵十分平整且堅硬,行進速度就會更快,即使是走路都會更加省力。
無奈他前世年紀也小, 又是瘋玩傻吃的年紀,他哪裡記得什麼有用的東西。
如今被沙土撲了一臉,嘴裡也吐出沙子了, 遇到困難他反倒是想起來了。
趁著停車修整的時間,胤祉趕緊避開輸了棋局不高興的皇阿瑪,他下了馬車去找大哥胤褆說巡邏的護衛等事情。
車裡便隻有康熙和胤祈這父子二人,奴才們卷了簾子給裡麵透氣。
馬車寬大,更像是一個小房間的布置。
梁九功指揮著太監們在外麵將東西整理妥當。
宮女燒了熱水灌在儲水的壺中,然後塞進側邊的櫃子裡, 用鉤子固定好。
康熙並不打算下車,隻是停頓休息一個時辰,讓眾人處理自己的私事, 馬也要喝水吃些草料。
既然不搭帳篷,便沒有下去修整的必要。
外麵的人都在忙碌,他一出去還要累得眾人行禮問安,又是一番耽擱時間。
康熙便隻在馬車上透過窗子透透氣,順便也閉目養神。
“皇阿瑪?我想起來一樣東西可以修路,路麵會變的特彆光滑, 馬車跑過去也不會沾染灰塵。”
康熙抬起眼皮,看著湊到自己跟前的小兒子,“又在玩什麼?”
也不是不在意,隻是這小子說話沒頭沒尾的,突然說什麼想起來一樣東西,又說的神乎其神,他隻當是小孩玩鬨。
他便問道:“莫不是李蟠又與你講了什麼神話故事?”
胤祈皺起小臉,“才不是,我真的是想起來了,我見到我是一隻巨大的......”薩摩耶......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康熙手動閉嘴了。
胤祈嘴巴上頂著皇阿瑪的手,眼神無辜的看著皇阿瑪。
康熙冷著臉,神色極端嚴厲,嗬斥道:“不準說話!”
但是他又低聲道:“晚上紮了帳篷你來朕的帳篷睡,到時候再說。”
胤祈腦子一陣迷糊,他本來坐車便有點蔫蔫的,在馬車裡實在說不上舒坦。
他本來也算不得機敏,想到什麼便說出來了,這會腦子也轉不過來了。
但是他倒也聽話的閉嘴,一臉乖巧的看著皇阿瑪。
康熙則是神色警惕的扭頭,他側身用手推著簾子瞧了瞧外麵。
還好馬車附近沒什麼人,小孩子說話又含糊旁人也聽不懂什麼。
剛才康熙本來隻是打算懶散的敷衍一下孩子,卻沒料到這孩子突然說他是一隻巨大的...
他渾身一個激靈,冷汗從額角滲出。
後麵是什麼都不用想!胤祈竟然想起來他是神獸了嗎?
康熙簡直是難以置信,於是他一整天下來沉默寡言,弄的身邊伺候的奴才心驚膽戰。
奴才們誤以為皇上是看了什麼折子生氣,所以怒火憋在心裡,隻能是伺候的更加小心,免得被殃及。
康熙一整天在馬車裡就琢磨小兒子說的那幾句話了。
不僅琢磨著還把人牢牢控製在身邊,就怕胤祈出去不小心亂說。
康熙在胤祈出生之前做的那個夢,本來並不是十分相信,但是隨著小孩長大不由得也篤定幾分。
這小子天生力氣大,發展下去保不齊就是一個天下第一的將軍啊!
這般的天賦出現,就此!他對小十五是神獸這件事深信不疑。
但是古往今來隻聽過什麼文曲星下凡考中狀元的神話故事,哪裡聽過神獸下凡如何啊!
康熙一點可借鑒的經驗都沒有,沒有可抄的對象。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便隻能是順其自然,能提供的便供應上,總不至於推後腿。
康熙雖然覺得小兒子未來不凡,但是他畢竟將期待放在了以後。
神獸嘛,存在本身就是祥瑞了。
現在就對小十五寄予厚望,看著那單純的小眼神吧,康熙實在是做不到。
可是胤祈那幾句話可是直接把康熙給乾懵了,他腦子裡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小兒子想起來他曾經是神獸了。
下一瞬大段的分析本能的出現在這位皇帝腦海中,小十五前麵一段說的是......一樣修路的東西?
他心頭一跳,瞬間滿腦子全是這東西。
神獸嘛,記得的自然是神仙那裡的東西,無論是什麼能夠拿下來用的肯定都不是普通東西。
這時候的康熙又開始選擇性的迷信了。
他本來是不信這些東西的,比如泰山封禪,需要花他的銀子,他就不信。
但是小兒子一說有好東西,他就又相信神仙之事了。
換言之,這是這片土地上的人的的共同特點,甭管你是個什麼神仙,你得有用我才信你。
不下雨的時候,龍王我都給你拉出去鞭打!
康熙不在馬車上繼續聽他說,是擔憂小兒子說話無忌,外邊的侍衛雖然都騎馬保持距離跟隨,駕車的侍衛離後麵也有段距離,但是他還是擔心泄露出去。
直到晚上到了駐地,侍衛們開始安營紮寨,他這才打算起來。
康熙吩咐道:“梁九功,帶人先退出去。”
是,皇上。”梁九功正要轉身出去執行又被叫住。
唉?停下。”
康熙略一思考,便重新吩咐道:“叫人在水邊的高地鋪了毯子置辦些吃食。”
帳篷還是不安全,天色一黑,外麵有無人都看不到。
況且侍衛是必須守在外麵的,萬一聽到怎麼辦?
康熙一琢磨便定了一處地方,打算帶著小兒子在外麵談話,四處空曠來人他都能看到。
這麼多人駐紮自然是需要一大片地方,還必須臨近水源,牲畜才好飲水,人也能燒水收拾自己。
今日選的就是一處小河邊上,淺灘上平坦,但是恰好不遠有個小土坡能容納十幾個人站在那。
侍衛們用腰間大刀把長的草杆都砍斷,然後太監們找了一塊專門鋪在外麵的毯子鋪上去。
桌子一放,肉食擺上,父子二人便可安心交談。
此處地勢高一些,誰來都能看到,侍衛們就在遠遠的地方守著,康熙看看周圍滿意的點頭。
胤祈肚子早就餓了,立刻便盤腿坐在桌子上,胸口燒的厲害,他可是餓的不行了。
他委屈巴巴的開口,“皇阿瑪,我餓了。”
沒有皇阿瑪的允許可不能動筷子的。
康熙無奈,隻好道:“快用吧。”
胤祈拿起羊排咬了兩口,柔爛可口,兩口吃進去一塊,胃裡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可見是早就餓了。
瞧他吃的香甜,康熙也不著急打擾,隨手拿起吃肉的刀給他割了兩塊羊腿肉,又道:“燒鵝也不錯。”
康熙看了一會,等到小兒子進食速度慢下來的時候才開口問事情。
能忍到現在,已經是他耐力驚人了。
“胤祈,你今日上午同朕說的那些可是當真?”
胤祈嘴巴裡釣叼著肉,還有些懵,一天過去了,他也忘了差不多了。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皇阿瑪,我說的是什麼?”
還好康熙了解他的個性,明白他隻是一時間沒想起來,便提醒道:“你今日說知道一樣修路的東西。”
“啊?”胤祈恍然想起,好像確實有這麼件事情。
“是真的啊,皇阿瑪。”他肯定道。
康熙的手無意識的摩擦著手裡的小刀,一摸一手油,但他沒在意。
“朕問你,你回答便是。”
“你之前說記得你是一隻什麼?”
胤祈才隱隱發現他好像不能說的,但是皇阿瑪的神情嚴肅……
他下意識的用眼睛直視著皇阿瑪,話就這樣出來了,“我做夢夢見我是一隻巨大的#%@。”薩摩耶……
這個發音怪的很,康熙懂滿蒙漢藏英法這麼多語言,他竟然也不知道大概含義。
他蹙眉沉思一會,還是想不出來。
康熙看胤祈也懵懵的樣子,便知道他其實也是一知半解,隻好先略過這個話題。
其實胤祈還真是說了真話。
但是要知道,一個地方一個方言,更何況隔了那麼遠的一個星球。
即使他真能翻譯出薩摩耶這三個字,康熙可能都聽不懂是什麼神獸。
更彆說,以胤祈的文化水平他是彆想著以後能翻譯出來了。
“那你說的能夠修路的是什麼東西?”
一說這個胤祈可就來勁了,立刻解釋道:“有一樣東西可以修路,路麵就會平整,馬車走在上麵也不會起灰塵。”
“你先細細將知道的講來。”
胤祈隻好彆扭的用自己的語言形容起水泥這種東西。
康熙見多識廣,平日裡處理的事情也多,在胤祈的描述下也能夠確定具體是什麼回事。
首先是一樣天然的東西,鍛燒之後得到的灰色粉末和沙子、水混合之後便得到了修路的原料。
如果想要更堅固,其中可以加入石子用來修路,路麵就能平整光滑,最重要的是不怕風雨,可以幾百年不腐。
隻是這樣東西是什麼呢?
康熙又多問了幾句,確定了這應當是樣礦石。
隻是他一時間拿不準是什麼,他琢磨半晌,又放棄,便先將這件事放在心裡。
“現在你該同朕說一說你記得的是什麼了嗎?你做了什麼樣的夢?”
胤祈抬起頭看著皇阿瑪的臉龐,心中怯怯,皇阿瑪作為父親的威嚴深入他的心,實在是不敢說實話。
康熙心裡一軟,神情鬆了許多。
剛才思考時無意識擺出了嚴肅的樣子,還是唬到小兒子了,他伸出手叫兒子坐在他這側。
這野外不知名的小河在自由的流動,月亮又大又圓又亮,即使不點燈,胤祈也能瞧見皇阿瑪的神情。
皇阿瑪是威嚴的、溫和的、慈祥的,偶爾嚴厲也偶爾有寵愛。
“朕給你講個故事吧。”康熙舒展了眉宇,他先開口。
“有一日,朕做夢夢見一處仙境。”
“銀色的光圈環繞著絕大的金色樓上,我瞧見一隻白色的有柔軟毛發的巨獸。”
胤祈驚訝合不攏,難道皇阿瑪夢見的是他嗎?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皇阿瑪,那之後呢?”
康熙神情慈愛的揉揉他的腦袋,“後來你便出生了。”
所以不用害怕,皇阿瑪知道你前世不同尋常。
你是我的兒子,不必擔心什麼。
胤祈心中震撼的不得了,皇阿瑪竟然早就知道了,他竟然半點沒有察覺。
他一頭鑽進皇阿瑪的懷裡不肯出來,臉頰肉在康熙的衣裳擠著,愣是印出了一顆小竹子的花紋。
他悶聲道:“皇阿瑪,我以後肯定能為您分憂,為大清為百姓做事。”
他雖然隻在這裡生活了七個年頭,但是已經超過了他還是一隻薩摩耶的時候。
皇阿瑪跟那個天犬星的大王不一樣,皇阿瑪對他很好,會教導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會保護他。
小狗無聲的趴在父親懷裡,胳膊摟著腰,緊緊貼上去。
但是小狗就是小狗,感動隻有一小會,隨後默默就睡著了。
看著懷裡睡成一灘的小兒子,嘴角還有口水的痕跡,康熙看看自己的胸口,很好,衣裳廢了。
他忍不住憂心,這睡的誰也叫不醒的小子真能分憂?
夜晚的風吹來,土坡下的兔子站起來聽著動靜,兩隻長長的耳朵警惕的抬高,營地裡有陣陣噪音。
最後康熙隻是叫來侍衛把小孩送回帳篷睡覺。
半夜……
仍然惦記著這件事的康熙一個翻身就坐起來,隨後便把老三叫過來,他細細描述之後便期待的問道:“老三,你覺得這是什麼石頭?”
胤祉一臉蒙圈的看著皇阿瑪,他睡的臉上紅印子的還沒退,眼神充斥著迷茫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