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淑站在校門口一個個看著孩子進門。
燕桑榆並不喜歡上學,每次置身於一群歡天喜地的小蘿卜丁中都是最苦大仇深的那個蘿卜丁。
白玲牽著他的手瞧瞧跟他說,“剛剛那個小姑娘一直看著你,還衝你笑。你認識嗎?”
燕桑榆,“不就是隔壁的孫小妮嗎?”
白玲,“你認識她,怎麼不給她打個招呼?”
燕桑榆昂著頭,表現得非常不屑一顧,“我才不呢。傻死了。”
白玲笑道,“笑一下怎麼就傻了?我就愛笑,難道你也覺得我很傻?”
燕桑榆沉思了片刻,猶豫道:“好像不傻。”
白玲,“彆人衝你笑的時候,你就也笑一下嘛。這樣才會有朋友。”
雖然燕蒼梧應該在這裡待不了太長時間,但小孩子總是需要玩伴的,什麼時候都需要。
燕桑榆,“可我有朋友。王興國就是我的朋友。”
白玲沒有說自己不喜歡王興國,阻止他們一起玩。
小孩子的友誼也很珍貴,大人強行阻止,製止都會讓孩子傷心。
對著一個小孩說他的朋友很壞,也會讓燕桑榆傷心。
她不想讓燕桑榆傷心。
白玲,“可是很多遊戲都是三四個人才能玩的。多點朋友一起玩不好嗎?”
燕桑榆突然很生氣,他咬著牙,“可是他們都不喜歡跟我玩,都特彆討厭我,還嘲笑我。我才不要對他們笑。永遠也不要對他們笑!”
他想起剛轉學來的時候,他沒見過這麼多同齡的孩子,非常開心的想要跟他們做朋友,一起玩。
但他們不帶他玩,嘲笑他,罵他小雜種。
在勞改隊的時候,大家都一樣是臭老九,挨管教的罵。
管教罵那些成年人,但對他很好,他們從來不罵他,也不會給他分活,還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多給他一點吃的。
燕桑榆從小跟著哥哥,很長一段時間,他以為所有小孩都跟他一樣,跟著一個哥哥長大。
直到搬離勞改隊,去了學校,見到那些小孩。
他才發現原來這世上其他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還能有好幾個哥哥姐姐,隻有他沒有爸爸媽媽,隻有一個哥哥。
他討厭學校,討厭這些同齡的孩子,討厭他們有的他都沒有。
不,現在他也有了。
他有鞋子,有姐姐,有世上最好的姐姐。
白玲一時心疼的說不出話,她隻能蹲下來抱住燕桑榆,“桑榆,他們帶著成見看你,不喜歡你這是他們的錯。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歡你。如果誰再嘲笑你,欺負你,你就跟姐姐說,姐姐會保護你。”
一下讓燕桑榆變得非常受小朋友歡迎,有一大群玩伴是不太可能了,隻能慢慢等。
等到燕蒼梧帶著燕桑榆回城,她相信換個環境,重新開始,燕桑榆的人緣會變好。
未來可以改變,但曾經所留下的傷害無法改變,隻能儘量彌補。
唉,雖然王興國喜歡慫恿燕蒼梧去打頭陣,但不管怎麼說,這麼多孩子裡,也就是這個小子沒有跟其他人一起瞧不起燕桑榆。
燕桑榆抱著白玲的脖子,哽咽道:“好。”
“但你得答應我,以後不能再跟彆人打架,也不能再乾危險的事情。如果你受傷,你哥和我都會很傷心很傷心。”
這話白玲已經說了不止一遍了,她翻來覆去的說,反反複複要燕桑榆答應,就是為了讓他記住這個承諾。
燕桑榆把頭埋在白玲的肩膀上,悶聲說道:“我會乖乖的。”
白玲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了。要遲到了,快去吧。”
蔣淑站在班門口,迎接著一個個小豆丁,跟他們一個個打招呼。
年紀大一點的小孩會把老師當沒看見,低年級的小豆丁卻非常的尊重老師,每見到一個老師就乖乖的鞠躬,喊一聲,‘老師好’。
這種場麵在這個年代的城市裡是看不到的。
白玲牽著燕桑榆走到蔣淑麵前,“老師,我是燕桑榆的家長。今天送他來上課,之前他突然落水去團部的醫院住院了一段時間。事情出的很急,沒來得及上學校請假。不是故意缺課的。”
蔣淑其實老遠就看到白玲了,這樣一個姑娘恐怕見過就不會忘記。
她不太自然的笑了笑,“這件事我聽說了。沒關係的。不過燕桑榆這個學期缺課實在太多了,你們做家長最好能私下替他補一補課。否則,下個學期他跟不上隻能留一級。”
其實這裡因為師資力量的短缺,都是幾個年級一起上課,一個老師帶兩個年級是常事。
老師上完課就算完了,考試都很少,一般不會看成績,根本沒有留級不留級這一說。
本地的家長尚學風氣也不算濃厚,春耕秋收還有轉場,班裡孩子能少一半,全被叫回家幫忙,時不時的有人缺課逃課也沒有人管。
留級這兩個字,給一些文盲家長說著聽,他們都不一定理解是什麼意思。
但蔣淑知道白玲和燕蒼梧肯定理解,而且他們一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