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學會了又能怎樣呢?
反正這輩子也無法回到那片土地。
燕蒼梧對上燕桑榆好奇的目光,猶豫了很長時間,“YES,意思是對,好的。Sir,是先生。這兩個詞是英語。桑榆,你想學嗎?”
“英語?就是英國人說的話?”
燕蒼梧看著燕桑榆的表情,斟酌著說道:“對。英語。英國的語言。我們的母親就是英國人。”
這些年來,他們兄弟之間都沒有真正坐下來談過一次關於父母的話題。
本來他一直想著的是等燕桑榆長大一些懂事了有記憶了再慢慢告訴他,現在燕桑榆已經長大,有記憶,基本上能懂人事。
可這兩年他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差,燕桑榆跟他說不了三句話就要吵起來,就一直沒有辦法開口。
不過現在燕桑榆願意留在家裡,願意喊他哥,又願意好好讀書,應該算是個合適的開口時機。
不管怎麼樣,燕桑榆都該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他們又是什麼樣的人。
萬一將來還有可能見到母親,桑榆一點英語都不會就沒有辦法跟她交流。
他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說道:“你身上一半的血來自母親,再學一門語言也不會很難。”
燕桑榆下意識說道:“我又不做特務。我才不學!”
燕蒼梧所有的話被堵了回去,一時心涼了。
燕桑榆一拍桌子站起來,“打倒英美列強!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中國人學什麼英語!”
因為這副假洋鬼子的麵容他沒少被人指著脊梁骨罵,魏大斌整天小雜種小雜種的叫。
不像是燕蒼梧起碼是父母照顧著長大,他連一點關於父母的記憶都沒有。人怎麼能對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產生感情?
況且,他和他哥遇到那麼多的困難,遭受那麼多的歧視,全都是因為有這樣一對父母。
他們雖然給了他生命,但既沒有撫養過他,也沒有給過他一點幫助。
燕桑榆從心底裡抵觸外國,抵觸那個外國媽,當然也抵觸那個反|動知識分子的爹。
如果可以,他更想要直頭發,黑眼睛,做個純純正正的中國人。父母最好跟王興國他爹媽一樣,根正苗紅,窮苦出身。
再說了,他一個中國孩子學語文,寫那個中國字,抄課文,抄的都要累死了。就這麼幾門課,他想追上其他同學的進度都費老大勁。
他還想追上其他人的進度,期末考個第一給那些同學看看。
他哥居然還想再給他加一門課?
他能乾嗎?
這絕對不能乾!
他隻長了一個腦袋又沒比彆的孩子多長兩個,多學一門就多費腦子一點,耽誤他考第一。
燕蒼梧長歎了一口氣,這算是死了心。
白玲在臥室待著,但耳朵並不聾,一直聽著外麵的動靜,聽燕桑榆話說到這份上生怕燕蒼梧動手,趕緊出來打圓場。
燕蒼梧悶頭又進了廚房。
日子就這麼過著,燕蒼梧話更少了,也沒再跟白玲講過一句英語。
白玲好幾次想問他那天究竟說的是什麼意思,但臨到開口又覺得不太好意思問。
馬上眼見著要放假,學校開始考試。
這些天白玲和燕蒼梧為了不讓燕桑榆留級,天天晚上輪著給他輔導功課,先做當天的作業,接著複習之前的課業,最後預習一下。
本來燕桑榆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就三分鐘熱度,下個決心要好好學習最多堅持三天。
但在自從那次他在學校背出了課文,蔣淑似乎對他就大為改觀,每次提問都會優先點他的名字。
特彆是問彆人簡單的問題,最難的問題都留給他,足以證明這位蔣老師對他有多看重。
因為這個,班裡其他的同學都特彆羨慕燕桑榆。
晚上燕蒼梧和白玲在燕桑榆身上是下了苦工的,手把手的帶他預習。
數學燕蒼梧的強項,語文,思想政治這種文科拿去問白玲準沒錯。
也就是這種時候能顯現出家裡有兩個高中以上學曆人的好處來,彆人家頂破天有個初中學曆的姐姐輔導功課了不起了。
燕桑榆有倆,輪著來。燕蒼梧為求保險,甚至親自出題給他做。
彆的小孩是第一次聽這個內容,他都提前聽了一遍,又讓蔣淑講一遍,自然比彆人理解的都快。
蔣淑點他一次,他就出一次風頭,不僅班裡的同學對他刮目相看,就連小學的那些老師也對他態度好了不少。
畢竟什麼時候,在學校裡最受尊重的都是聰明又好學的孩子。
慢慢的,居然有一些學生開始主動問他題,上下學主動跟他打招呼,想跟他一起玩。
燕桑榆哪裡接受過這種待遇,他麵上一張誰也看不上的臭臉,心裡簡直高興的要死,晚上回家學習的勁頭更大了。
後來隻要遇到可以回答的地方,他都第一個舉手。
這一天考完試,燕桑榆背著鼓鼓的小書包回來,書包裡全是寒假作業。
他所在的學校一共沒有多少孩子,卷子也出的相對簡單,基本上早上考試,下午卷子就能批出來成績。
一進門,白玲就趕緊問,“考的怎麼樣?”
要是兩個人這麼花心思,燕桑榆都還能考倒數,那白玲真的會懷疑人生。
燕桑榆支支吾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