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佛(1 / 2)

炮灰過於絕美 白夏晝長 11017 字 10個月前

行苑圍獵選了一個晴朗天,秋高氣爽,天清朗而通明,浩浩蕩蕩一行人進入行苑,禁軍將禦山包圍,世家皇族的少年公子都被勒令跟隨圍獵,後宮女眷不得跟隨,隻有侍女宮人跟隨伺候,秦誤帶了微竹,叫她隨駕伺候。

淨法也被傳召隨獵,不過他一不拿弓箭,二不騎馬,他是神佛殿下,自然不能殺生,也就不能參與圍獵,老皇帝命他陪侍左右觀禮,也為禦山殺孽祈福誦經。

秦誤覺得荒謬,一麵造殺孽,一麵消殺孽,若是居心向善何必舉起刀刃,享儘殺生的快感又佯裝一心向善,又虛偽又犯賤。

秦誤手上人命不少,好人命也不少,但他可從不犯賤。

人死了就是死了,他絕對沒有絲毫歉疚也沒有任何憂慮,活著沒能贏他,難道死了就可以了?縱使變成惡鬼,也未必有他半分惡毒。

他惡毒又殘忍,卻極為坦蕩。

秦誤跟在老皇帝身邊,還帶了那隻極為受寵的白貓,浩蕩行軍閱兵響禮後,老皇帝下榻行苑,下午便可初初進行圍獵。

行苑素來有小皇宮之城,大而寬闊,建築宏大而精細,內舍房屋足有上前間,宮殿錯落,依山傍水,占肥沃精華之地,是先前是大齊先祖皇帝避暑遊樂的地方,禦山被定為皇家獵場之後,行苑也成為秋收圍獵時的居所。

老皇帝入住主殿,秦誤要了側偏殿,淨法自然入住主偏殿,秦誤一個首領太監距離主殿距離足有一盞茶的功夫,距離主偏殿卻隻有幾步路的腳程,其他人看不出其中門道,倒是淨相覺得覺得距離秦誤太近晦氣,一直點著檀香驅晦氣,宋渝不敢罵秦誤晦氣,怯怯縮縮地勸淨相不必如此。

他怕要是秦誤知道他們如此嫌惡他,會懷恨在心,伺機報複,不過他還是攔不住淨相。

秦誤派下去的暗線來報,他覺得這兩個小兒著實好笑。

他怎麼可能隻因嫌不嫌惡就放過他們。

他們的主子逃不掉的,他們也一樣逃不掉。

老皇帝下午圍獵前召見佛王,淨法入殿時,秦誤陪侍左右,正站在書案前給老皇帝磨墨,挺腰彎頭,身段瘦削而秀美,白貓在桌角下蹭他的腳踝,不住地用尾巴勾他,察覺腳步聲,秦誤略微偏眼看他,他腳下的白貓也偏頭看他,眼光高傲,低眉矜貴,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自己的毛發腳掌,尾巴懶散搖著,似乎有興致又似乎興致缺缺,矜傲漂亮。

貓很像人。

秦誤放下墨,略微躬身行禮,繼續低頭磨墨。

老皇帝召見淨法,一把老骨頭坐在書椅上,枯竭乾涸地出聲說:“這次朕召見你。”

“一是為了祭壇佛禮。”

“二是,替朕卜算朕的第三子的下落。”

“朕知大齊遼闊,不求立即知曉他的位置,但是朕想知道,他還活著嗎?”

老皇帝問得很是嚴肅,他已經許久沒露出過如此神情了,他長久地貪圖享樂,懶散懈怠,今日憂慮,卻是為了搜尋自己十幾年不曾尋找過的兒子。

他近來的確時常夢到元昶,夢見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少年雄才,英姿勃發,同他父慈子孝,大齊江山後繼有人,他覺得是祖先知他現下後嗣凋零,托夢告知他元昶尚在人世。

“你就告訴朕,他是否尚在人世即可。”

神佛可窺天機,不可泄露天機,老皇帝最是相信這些,不敢輕易叫神佛低頭,但是他就是心懷僥幸。

淨法站立其身,他身姿極高,略微低頭才可以和老皇帝對視。

秦誤手上推著墨,眼光略微傾斜,看向站在麵前的淨法,眼尾微挑,似笑非笑。

淨法垂眸,開口道:“回陛下,三皇子他,的確仍然在世……”

秦誤眨了眨眼,腳下的白貓也舔了舔爪子,斜目看淨法。

在書桌上倒水的小太監手裡突然拿不穩茶盞,一下脫了手,叫了一聲,又驚恐至極地捧穩了茶盞,茶盞裡是剛燒開的滾水,燙的手心通紅,然而小太監管不住那麼多,驚恐地放下茶盞,雙膝跪地磕頭:“陛下,奴才不是故意的。”

秦誤放下墨,嗬斥:“蠢貨,險些砸了陛下最愛的茶盞!”

小太監仍舊磕頭,心驚膽戰得害怕:“陛下,陛下,奴才不是故意的。”

老皇帝被他吵得心煩,看了眼秦誤,說:“秦誤,把人帶下去。”

秦誤躬身應下:“是”

眼神示意周邊太監將人拖下去,他也隨之出去了。

兩個拿人的太監將人拖出去,臨到宮殿遠處就鬆了手,兩個太監低著頭躬身出去了,小太監則留在原地,從從容容地站了起來,全然沒有方才的驚恐膽怯模樣。

小太監模樣周正,眼光伶俐,看著秦誤彎腰低語:“九千歲。”

秦誤沒有絲毫驚訝,表情略微平淡。

小太監攤開自己通紅的手心,裡麵赫然有一瓶藥劑,他說:“主子說,九千歲想要的他已經帶到,九千歲不喜歡的,他也會處理,還請九千歲安心。”

秦誤抬眼看了他一眼,“好。”

他已了然,眼裡終於愉悅。

天光過半,第一場圍獵還收尾,禦山上就出了消息,張玉張大人被野獸襲擊,跌落了馬。

張玉在中秋夜宴上滴水未沾,沒有中到秦誤的套,圍獵他推脫不得,為了不連累家眷,孤身一人前來,還未過幾個時辰,就被不知道什麼野獸咬傷了腿,跌下馬去,直接跌昏了。

他家下人找到的時候,據說血湧成泊,腳上的肉被啃了一大塊,連白骨都清晰可見,雖是被太醫拚儘醫術救治,卻也隻是保住了一條命,他的腿算是完全廢了,此後彆說騎馬,縱是走路也會瘸身。

張玉醒過來後,隻說自己是被猛虎襲擊,一時不慎被咬了腿,能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其餘就不願意再言語了。

秦誤很滿意這個結果,覺得這猛虎很是聰明,知道什麼時候該咬,誰該咬。

秦誤受老皇帝命令前去探視,看了幾眼,教太醫好生照料,說完就走了。

張玉一條腿爛得隻剩骨頭,骨瘦如柴,臉色蒼白,氣息奄奄地痛哭不已。

……

夕陽垂落而下,夜幕遮天,清夜忽至。

淨法從祭壇回行苑,身後跟了一行隨從,淨相和宋渝沒有隨侍左右,留在了主偏殿。

神佛入朝,他代替先代聖子神佛去行苑祭壇擺佛禮,皇寺裡僧人隨行參禪念經,臨到晚上才禮成回行苑。

祭壇到行苑要穿過禦山山口,山口綿延數裡,長石鋪就走廊,亭廊勾環,周圍青枝綠葉,環繞茂盛,秦誤站在走廊上,微竹跟在他身後,手裡拿著披風,迎麵對上。

“殿下,你們也要回行苑?”他彎腰行禮,一低頭一抬眼,丹鳳眼垂落又收斂,鼻骨挺拔,一派風流相,秦誤主動問好:“才從祭壇回來嗎?”

“嗯。”淨法停下,看他。

秦誤拿起自己手裡披風,歉疚一笑,不好意思說:“奴才適才拿披風給陛下,誰知道走到這裡才知道陛下已經回去歇息了。”

“可憐我和微竹沒有燈盞,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與殿下同路?”

微竹被提及,略微一欠身,眼神微怯。

他看著淨法,眼眸在暗色裡也極為明亮,他半笑著,極為禮貌謙和,借著自己的皮相,教人晃目。

淨法看他,沒有言語,指節緩慢扣動佛珠。

秦誤看他不動,出聲解釋:“殿下,今日張大人被野獸襲擊,奴才惶恐,天色漸晚,夜深露重,怕會有野獸侵襲。”

這所謂張大人,自然是提議要立儲的張玉。

“奴才最怕疼了,也怕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瘸腿跛身,不好看。”

秦誤最在意自己的皮相,但他不怕猛獸,這話說的半真半假。

他仍在笑,但他極美,男子身美人骨,站在風中,披風垂落,如大紅色的楊柳一般,濃烈又柔弱,美人怕苦怕疼怕醜,說的話無論真假,似乎都是應該的。

淨法收斂視線,說:“可以。”

“多謝殿下。”

秦誤把披風遞給微竹,拿過一邊宮人手裡的宮燈,修長的手拿著燈杆時,指骨彎曲,關節略微泛著紅,手指骨肉勻稱,握住燈杆時青筋略微透出來,極漂亮,卻又無端得想教這雙手沾染些什麼,心生歹念。

秦誤躬身往前走,披風垂落將他遮掩住,身段卻又無意間露出來,走路都輕盈如同絨羽,忽然秦誤腳下踩中了石子,險些崴了腳,淨法伸手穩住他,抓著他的手臂,才沒教他跌下去。

秦誤手臂被寬闊大手緊抓了一下,隨即又被鬆開,秦誤手裡的燈籠險些搖滅了,他低下頭,說:“是奴才眼力不好,多謝佛王。”

“無事。”

秦誤忽抬眼,由下而上,壓低聲音說::“殿下你身上好香。”

“嗯。”淨法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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