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宮殿中熏了一整天的檀香,淨法攤放在內殿中的尋常僧袍也染上了檀香,他穿上身才發覺。
秦誤收斂視線,繼續向前走,手裡燈籠拿低了一些,沒有再被石頭牽絆。
行苑裡已經煮酒烹茶,今日獵物係數成為美餐,世家公子皇親貴胄大多意氣風發,如此圍獵一場他們很是痛快,席麵上熱鬨非凡,就連老皇帝麵目也略帶上了笑意,似乎年輕了幾歲。
秦誤上去伺候,老皇帝已經等他多時,看見秦誤過來讓他陪侍左右,秦誤穿過宴場空地,在眾人眼目中走過去,將將還熱鬨的場麵就停了大半。
世家公子鮮少入宮,或者年齡尚且年輕,許多人都不曾見過秦誤的真正麵目,他們以為這流傳的男狐狸不過是個謠傳的庸脂俗粉,閹人作怪。
然而今日一見,誰也不曾想到秦誤一張臉麵竟然絕色。
紅袍束身,身段輕盈,鳳目濃眉,尤其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惑人的意味,很是教人挪不開眼。
世家公子目光追逐秦誤,灼灼熱烈,情不自禁。
淨法也入了席麵,先前口中殺生的話頭也就止住了,對於秦誤也不可多言,隻在同席之間竊竊私語,偶爾會有眼光瞥向秦誤,秦誤陪侍在皇帝身邊,渾然未覺。
老皇帝今日確實高興,酒水都比往常喝得烈,半壺之後酒意上來,色/心起來了,伸手想抓秦誤的衣袍,秦誤默不作聲地移開,眼神示意幾個宮人將老皇帝扶下席麵,
秦誤嫌惡,冷漠地看了一眼被扶走的老皇帝,然而他的麵相沒有戾氣,沒有露出十分之一的惡意,他身邊的微竹縮了縮身,很是恐憂,不敢看他。
秦誤下台走向淨法,微竹咬了下唇,極不情願地跟著一起走下了台。
“殿下,你滴水未沾,可是覺得這裡茶水粗糙??”
淨法坐在席麵上,一口茶水都沒有喝,對滿桌的素餐也隻是略動了幾口,似乎並不喜歡,秦誤看得分明,所以過來詢問。
淨法抬頭對上他,說:“不是。”
行苑圍獵向來都是喝酒吃肉,因此酒水往往都是最好最烈的酒,茶水就隻是從周圍莊子收上來的,皇宮裡進貢得來的江南水鄉最好的龍井。
聽說北黎佛域進貢給聖子佛王的也是最好的,自小錦衣玉食,除去佛法之外再無憂慮,如此養尊處優,那麼佛王淨法喝不慣粗茶也很正常。
秦誤卻說:“行苑設宴,若是佛王連碗茶都喝得不滿意,奴才該當何罪。”
“奴才上回沏茶,殿下似乎喜歡。”
“今日再給殿下沏一壺如何?”
淨法言語淡漠,卻回應:“好。”
“上茶具。”
宮人端來了茶具,放在案桌上,卻在離開的時候忽然偏頭看了秦誤一眼,秦誤敏銳,略微抬眼就看清眼前太監的麵目,赫然就是今日給他通風報信的小太監,他收斂視線,低頭煮茶。
秦誤濾過茶水後,低頭雙手捧著茶盞給淨法奉茶,指腹被燙紅了,衣袖略微散在手腕處,露出一截白皙手臂,他似乎連手臂上都隻有勻稱的纖薄肌理。
淨法沒動,端坐著,沒有接過茶水。
秦誤半晌發現淨法沒有動作,抬頭對上淨法無動於衷的視線,眼尾略微挑起,他略微一笑,收回茶杯自己先喝了一口:“奴才已經試毒,殿下可以放心。”
淨法這才接過茶杯,低眉喝茶,道:“不錯。”
“殿下謬讚了。”
“天色已晚,奴才送殿下回主偏殿如何?”
淨法點頭:“多謝。”
秦誤提了宮燈起身,走在淨法前方為佛王開路。
行苑寬大,亭台樓閣錯落,相比皇宮多了許多情致,踏步而走,燈火掩映,清風微拂,兩個人腳步錯落,輕微響聲窸窣著,淨法跟在秦誤身後,看他提著宮燈向前,腳下踏燈,不疾不徐地走。
秦誤送淨法踏入主偏殿裡,主偏殿中卻空無一人,隻有燈火如豆,淨法正想回頭。
主偏殿的門卻被合上了,他皺了眉,忽然體熱燒起來,他靠著桌凳才強撐清醒,他呼吸急促一瞬,難得失了態,他喊:“秦誤……”
這時一雙纖細柔軟的手抓住他的僧袍,怯怯又輕柔地喊:“殿,殿下……”
淨法雙目灼紅了,他視線模糊,隻依稀看見眼前一抹紅影,鮮豔的正紅色,他意動,想要扯回自己的衣袖。
那人卻抓得緊,又繼續喊:“殿下……”
秦誤?
聲音輕而小,他扯著他的僧袍說:“奴婢扶殿下前去休息。”
秦誤嗎?
淨法意識昏沉,乏力地站起身,順著扯他衣袖的力氣往前走,那人似乎將他領到了床鋪邊,他踏上床帳,有人靠了過來,低聲說:“殿下,疼疼奴婢……”
床簾放了下來。
……
不遠處,側偏殿望遠台上,一雙鳳眼淡漠地看著這一處香/豔戲,他眼裡終於得意。
“九千歲,好看嗎?”蕭昶從身後抱住秦誤,骨架大秦誤一輪,幾乎輕易將他收攬進懷中,兩個人身體貼合,體溫相靠,秦誤沒有製止。
“活色生香。”秦誤評價,他收回眼目說:“的確好看。”
蕭昶貼著秦誤的脖頸,嗅他身上的味道,他說:“九千歲……你身上好香。”
蕭昶呼吸落在秦誤的脖頸上,燒紅了一片,他說:“是……檀香。”
秦誤偏頭看他:“狗鼻子嗎?”
蕭昶和他對視,眼神玩味:“九千歲自己聞不到?味道極其濃厚。”似乎要將秦誤緊緊包裹住,就連秦誤身上的暗香都被覆蓋住了。
“聞出來了又能如何呢?”秦誤說:“你很在意?”
“那自然在意。”
“我可是,恨不得在九千歲身上全都染上我的氣味。”
“哈。”秦誤勾上他的脖頸,兩個人呼吸間隔隻剩微末。
“九千歲不信?”
“信。”秦誤垂下又抬起來,眼睫挑著,透著一股子媚氣,他說:“今日這事辦得不錯。”
“九千歲高興就好。”
“隻是……我又有點想殺了他了。”秦誤說:“我沒耐心等他身敗名裂。”
“九千歲如此善變?”
“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
……
主偏殿中,床鋪寬大,淨法衣著完好地端坐在床頭打坐,清秀可人的宮女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哭得梨花帶雨,渾身發著冷汗。
“殿,殿下。”微竹很害怕,怕得發抖,在床尾隔著數米距離試看床頭的佛王。
“嗯。”淨法抬眼看了一眼她。
也是紅袍烏發,卻沒他漂亮。
淨法又閡目參禪,淨心明神。
微竹看著鎮定冷淡,紋絲不動的淨法,身上怕得冒冷汗,緊張不已,卻還想伸手緩慢地試探過來,將要靠近淨法的肩頭時,淨法開口說:“若想活命,不可輕舉妄動。”
“九千歲,九千歲會殺了奴婢的。”微竹淚流滿麵,她哀求:“殿下,奴婢實在沒有辦法了。”
“無事,你和你的孩子都不會死。”淨法扣動佛珠,不再言語。
微竹怔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收回了身,抱住自己的雙膝,嗚咽著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