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從權(2 / 2)

“抱歉……”

“庸醫。”

她想必是看出來她是個半吊子,陸昭蘭尷尬萬分,耳尖燒紅燒紅的,勉力檢查她的傷腳。

身後,懷真郡主淡淡地注視著他脫下了自己的鞋襪。

她眼皮虛弱地半抬起,渾身無力,手卻緊緊地扣在刀柄頭雕刻的鷹首上,極力忍耐著。

她想,等她出去,她就殺了他。

……

“放心,你隻是脫臼,沒有摔斷腿,隻是我技藝不精,怕……怕弄傷了你,所以我先替你固定位置,等你出去後尋個可靠的大夫再……你怎麼了?”

她一壁說著話,一壁轉頭,方才還在為她傷勢不重暗自慶幸,轉眼就看見她整個人全副歪倒靠在坑壁上,眼神迷離,黯淡無光。

神色比方才更加慘白,像是刷了一層厚厚的白灰。

明明隻是脫臼而已,怎麼會這樣?

“你還有傷?傷在哪裡?”

懷真郡主垂眼看她,半晌後才低聲道:“在進入林子時腿被一條蛇咬過。”

陸昭蘭訝異,這個時節能出現在人麵前的蛇,除了有人存心置人於死地外不做他想,加上這光滑不著手腳的坑壁,簡直一切昭然若揭。

再次放平她的傷腿,問道:“還記得那條蛇長什麼樣嗎?”

懷真郡主搖頭。

她穿著一身胡裝,袴褲鬆鬆垮垮裹在腿上,料想是她發現自己中毒後曾經檢查過一遍,所以很方便再看一遍,陸昭蘭三下五除二就給卷了上去。

一條腿光潔修長,骨肉停勻,映在黑色的泥地裡更顯白嫩柔軟,像是掉進汙淖中的一塊嫩白豆腐、一截水靈掐蔥。

陸昭蘭手摁上去。

“大膽!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咬著牙猛地坐起,“你敢冒犯我?本郡主砍了你的腦袋!”

陸昭蘭不理會她的威脅,指著大腿內側兩個尖細的牙口,沉著冷靜同她分析,“咬過的地方隻有些青紫,沒有泛黑,不是劇毒,郡主及時用布條勒緊了傷腿,阻止了毒液攻往心脈,我替您將毒素吸出來,應當就沒什麼大礙了。”

“事急從權,得罪了。”

她說完,深深俯下頭去。

被他觸碰的地方像是有蟲蟻啃咬,又麻又痛,還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癢意,身體使不上力氣,隻能任憑他作為。

懷真郡主氣急敗壞,怒火中燒,恨不得下一刻就讓他人頭落地。

手急不可耐地摸向身側的刀柄。

眨眼的功夫,陸昭蘭抬起頭,往地上吐了口暗血。

嘴角血沫還未擦拭,雙唇殷紅無比,看的她臉騰地燒起來,瞬間通紅一片,握著刀的手就有了片刻停頓。

陸昭蘭不著痕跡地擦了擦嘴角,“冒……冒犯了。”

“等我出去,我就殺了你。”

她惡狠狠地放狠話。

她小心翼翼覷她臉色,一貫跋扈的臉龐此刻儘是委委屈屈的可憐,向來上挑不屑一顧的眼尾正耷拉著,染了些淚意,周圍一圈都紅了,與她輕蔑視下的神情格外不同,她想,怕是沒人見過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像是江南煙雨陌巷中,青石板縫裡掙開出的一朵嬌小的花,風吹雨打,惹人生憐。

“我要挖了你的眼珠子!”

這是今日的第三遍。

她的威懾已經不再有力,但陸昭蘭仍舊尷尬地垂下頭,轉移話題道:“我背郡主上去吧,您體內恐有餘毒未清,總歸有害。”

“就憑你?”

懷真郡主看了一眼她略顯單薄的身軀,輕哼了一聲,故意往她身上重重一趴,“你給我等著!”

陸昭蘭點點頭,應道:“好。”

背上馱了個人,上去的時間大大增加。等她好不容易爬出深坑,卻發現外麵已經日薄西山了。

夕陽斜斜地墜,天空橙紅色的彩雲羽毛般劃過,大片大片地隨風漂移,歸泊無定,渺遠無期。

懷真郡主趴在她背上不禁打了個寒顫。

陸昭蘭將她放下,她沒多想,從書箱中順手提了件衣裳。

“郡主不嫌棄就披上吧。”

她揚了揚眉,在觸及那件華麗的錦袍時怔了一怔,陷入思索。

陸昭蘭這才發現手中的衣裳不是自己的,這是昨夜她賜下的。

從彆人身上扒下來賜給她的,像施舍乞丐那般的賜予。

郡主聲音篤定,“我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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