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觀圍牆底下蹲守著一群錦衣華服的五陵少年。
從前在長安城時,他們在宮牆根下、在長公主府外都曾這樣蹲守過,郡主喜好熱鬨,是一刻也閒不住的性子,隔三差五就會外出。隻要她打馬經過,他們便會一擁而上,陪著郡主遊街、狩獵、宴飲……
他們在此已經蹲守了三天,可懷真郡主自始至終一麵也未曾露。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現在,他們隔著一道牆也能聽見郡主的笑聲,像驚鳥撲簌花枝那樣清脆的愉悅笑聲,不用親眼所見,也知道她笑起來當是笑逐顏開,滿麵含春。
有一人悠悠長歎,懊喪地蹲下來,抓著頭道:“郡主有了新樂子,再也不會理我們了。”
“哪是新樂子那麼簡單?你我這麼多人中間可有誰讓郡主如此開懷過?”
眾人俱搖搖頭,紛紛垂頭喪氣起來。
女孩子的心多麼的善變,昨日一起言笑晏晏,今日就將他們拋諸腦後,轉頭迎接新歡。
“郡主恐怕從未將我們放在眼裡過。”
這是不爭的事實,懷真郡主眼高於頂這還用說嗎?他們心存僥幸沒有答話,一時安靜下來。
說這話的人是杜豫杜十郎,他從未覺得郡主看不起自己過,他覺得依郡主對自己的回護和提攜,她怎麼可能對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他的襄王之意未必就得不到神女的回應。
隻是郡主畢竟是個女兒家,矜持一些無妨。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在朝堂上嶄露頭角,得到聖人的賞識和肯定,到時候自己與郡主之間還有什麼阻礙呢?都怪他太沒用了……
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郡主不是羞澀,也不是薄情寡義的一味利用他們,她也有心,隻不過她的心都給了彆人!
這道觀中的人究竟是誰?能讓她如此流連忘返。
有人與他一樣的疑惑,“你們知道與郡主這麼多天同進同出的人是誰嗎?”
“不知,郡主的親兵圍了道觀,不讓任何人窺探。”
“我知道!”人群中有一人道。
“誰?”所有人全都站起忙問。
那人眼光飄向杜豫,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好似是當天杜公子府上樂師吧。”
杜豫臉色霎時變得難看無比,無異於一記狠狠地耳光打在他臉上。
眾人回想半天,其中一人酸溜溜開口,“區區一介窮酸書生。”
這話像是埋下一顆嫉妒的種子在杜豫心中像野草一般瘋長,郡主可以不選擇他,但怎麼能自輕自賤喜歡一個窮書生?!
他突然就理解了當日的李仲才。
不禁怒火中燒,正在他絞儘腦汁如何報複的時候,機會送到了跟前。
山門前。
楊昔與曹成林並肩拾級而上,兩人一路絮語,滿臉緊張,不知在商量什麼。
“楊姑姑!”
杜豫突然跳出山口攔在他們麵前。
“嘩啦”一聲拔刀出鞘之聲淩然響起,又被曹成林摁在腰間,他看向攔路的人驚訝道:“杜公子?”
杜豫行禮道:“楊姑姑,曹都知,杜豫失禮了。”
楊昔不虞地看向杜豫,“杜公子有何事?”
她是懷真郡主的教習姑姑,對郡主旁邊的狂蜂浪蝶一向不喜,因此語氣格外不善。
“杜某想要向姑姑稟報一件事,關於郡主的。這幾日郡主一直閉門不出,全是被一書生蠱惑……”
聽到這裡,楊昔已經眉頭緊皺,原本想拔腿就走,卻又生生停下腳步。
“這書生窮酸落魄,善於把弄人心,曾經在在下府上騙過廚娘等人喬裝改扮成樂師上殿魅惑郡主,足可見狼子野心有備而來。再者他出身不顯,來曆不明,卻能誘哄郡主與他同吃同遊,同枕共寢……”
“胡說八道!”楊昔聽到最後幾個字已經氣得頭頂冒煙了,郡主是經由她親自教導的,雖張揚了些,卻從不曾在婚前對男人假以辭色過,不像其他皇室貴女那樣的放蕩……這個書生怎麼可以!
“楊姑姑,杜某所言句句屬實,我們是聽山下村落中的老郎中透露的,郡主與那書生還以夫妻身份對外相稱呢!”
杜豫看著楊昔鐵青的臉色,暗暗得意,他無法接近郡主,還不能給他們找點麻煩嗎?
曹成林按住楊昔的肩膀,勸道:“一麵之詞罷了,我們先去見郡主。”
他隱隱感覺事情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可下一刻,就像是為了反駁他的猜想一樣。
大門突然洞開。
懷真站在門後,臉上還掛著譏笑,“怎麼還有人敢在背後嚼我的舌根子。”
杜豫臉上遽然煞白。
“郡主,您當心門檻。”魏符英攙扶懷真大搖大擺走出來,身後跟著一臉尷尬之色的陸昭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