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李小公子可憐兮兮,淚水在眼眶裡搖搖欲墜,佯裝委屈地盯著柯鴻雪望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開口:“爹,你變了。”

柯鴻雪懶得搭理他,白了一眼,涼聲道:“爹以前對你太仁慈了。”

李文和聞言虎軀一震,乖乖坐在邊上,一聲也不敢再吭,隻拿一雙眼睛瞄瞄柯鴻雪瞟瞟沐景序,不明白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怎麼突然之間就變了。

分明先前柯寒英還躲沐景序躲得特彆認真。

車夫駕車很穩,速度平緩,拉車的是良駒,車輪和木板上都包裹了絲綿,走在平整的大道上,幾乎感受不到顛簸,沐景序胃裡終於沒了之前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

柯鴻雪坐他身邊,略闔著眼,漫不經心地低下頭,望著他因動作而露在外麵的一截手腕。

剛認識盛扶澤的時候,都還是小孩。

柯鴻雪自幼身體不好,被父母養在江南,身子骨弱,長得便也顯小,十二歲的年紀,看起來還不到七八歲。

盛扶澤則不同,皇子們自會認字起,就要學功夫學騎射。三殿下十三歲時,已經能自己獵到一隻山狐。

是以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體型差異相當明顯,分明隻差了一歲,卻像是隔了四五歲一般。

柯鴻雪冬日病著,盛扶澤背他也跟玩兒似的,半點不費力氣就能背上閣樓去看雪景。

便是後來那些年,哪怕柯鴻雪一日日長成,身量長開,在盛扶澤麵前也像個小孩。

特彆是這人不知去哪座花樓喝了酒回來,不敢回宮,偷偷溜進柯府的後門鑽進他屋內,外袍一脫便翻身到床上,將他攬進懷裡抱著磨蹭睡覺的時候,柯鴻雪總有一種自己其實是隻兔子、是隻狐狸、是隻狸奴,是被盛扶澤養著的一隻小寵般的錯覺。

殿下高他一個頭,笑起來肆意颯遝極了,是虞京城裡最明豔動人的少年郎,柯鴻雪望他的時候總要微微抬起頭,才能看見他眸中那些零碎耀眼的星光。

而今五年未見,柯鴻雪長高許多,沐景序卻較他矮了些許。

柯鴻雪不低頭,就已經能看見他的額頭。

而他低頭後,瞥見的卻是沐景序略顯纖弱的手腕。

這跟他記憶中那雙能挽弓縱馬的手區彆太大了,他甚至冒犯地想,這樣細的手腕,握在手裡輕輕一折,是不是就會斷掉?

他真的能提得動筆嗎?

這雙手從身後抱住自己的時候,也會讓他掙脫不開,隻能越靠越近嗎?

太瘦了啊……

柯鴻雪視線低垂,眼神晦暗不明,喉結輕輕動了一下,幾乎是強迫性地讓自己移開了目光。

他捧起身前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的瞬間見到李文和在對麵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動作停滯一秒,氣笑了:“杯子在底下,自己倒。”

“哎!”李文和歡歡喜喜地應著,趕緊順杆爬,給自己倒了杯茶猛灌,喝下去一口還咂吧了下嘴,讚歎道:“這是金駿眉吧,怪不得你說貴,去年過年有人給我家送了點兒,我爹都沒舍得拿出來給我喝,自己一直藏著呢。”

柯鴻雪富庶奢靡慣了,向來不怎麼在乎物品的價值,物儘其用就好。沐景序又自小就生活在全天下最金貴的地方,品鑒的能力極佳,不至於大驚小怪。

況且再名貴的茶葉,最好的那一茬永遠是要做為貢品送進宮的,他早就喝習慣了,方才茶水入口,隻覺滋味不錯,回甘清甜,比較舒服。

下一秒卻聽李文和“咦”了一聲,問:“不過你不是說紅茶性子太溫,喝不慣嗎,今天怎麼泡了起來?”

頓了頓他麵色有些為難地低頭,瞥了眼柯鴻雪的肚子,小聲問:“你不會天天花天酒地的,終於把胃喝壞了要養了吧?”

說者無心,沐景序聽見後臉色卻微微一變,凝眉看向桌上那隻茶壺,又轉向糕點,薄唇輕抿。

有一個瞬間,柯鴻雪真的很想一腳給李文和踹下去。

偏生正當他猶豫要不要當著學兄的麵殺生的時候,這人又嘀咕了一句:“年輕人,一點也不注意,這樣老了可怎麼辦哦。”

柯鴻雪:“……”

他咬了咬牙,掀開車簾:“停車。”

李文和頓時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眨啊眨地看向柯鴻雪,試圖營造出一副他什麼都沒說的假象。

柯鴻雪勾起唇角,溫和地笑了一下,輕聲道:“滾下去。”

李文和:“爹。”

“滾。”

“……得嘞!”李小公子特彆麻溜地躥下了車。

——反正他自己家的馬車就在後麵跟著,大不了跟車夫擠一擠,至少沒性命之憂。隻是苦了學兄,要跟那個喜怒不定的瘋子在一起。

待人走後,見沐景序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柯鴻雪在心裡歎了口氣,彎腰拱手,向他行了個禮。

“寒英原想在更正式一點的地方向學兄賠禮道歉,這才一直沒有開口,還請學兄莫怪。”

這可真的是稀奇事,沐景序問:“道什麼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