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2 / 2)

他整夜沒有睡,雙眼熬得通紅。出門前特意對著鏡子仔細梳洗,剃了胡須,又換上了全新的衣服、打起了領帶。這讓他看起來終於不像是一個農民了。

唯一不太妙的是,他還是沒有辦法阻止鼻涕從鼻腔裡流出,總是揩鼻子。邁克爾下定決心,今晚問問塔查醫生是否有些特效藥,如果沒有的話,他不得不考慮去做那個十分痛苦的手術,用特質的鐵調羹伸進鼻腔把已經長錯位的碎骨重新撥正。

兩個保鏢跟在他身後,似乎有些畏懼又有些同情他。仿佛在看一輛即將脫軌的高速行駛火車。

但他不在乎,滿腦袋都在想女孩那張可愛的臉蛋和可愛的名字。

邁克爾讓兩個跟班先去咖啡館,自己獨自去了昨天相遇的那片柑橘林。意料之中的,那裡空無一人。

他輕聲念著艾波洛尼亞的名字,順著她昨天消失的方向一路往上走。那是一座仿佛剛從龐貝遺址裡發掘出來的古羅馬莊園,一根根希臘式的石柱空曠寥落,要不是那修剪得過矮的葡萄樹和乾淨的水池,他都要懷疑昨天的一切隻是一場美麗的幻夢。

他穿過庭院,一個穿著黑衣服的胖女人突然出現,警惕地盤問:“你是誰?你來找誰?這裡是私人領地,請儘快出去。”

她的語速又快又急,邁克爾隻能向她道歉,解釋自己迷路了,又順著來時的路返回。他知道西西裡人對女孩名聲的看重,他不想破壞艾波洛尼亞的聲譽。

那個胖女人一直跟在身後,如影隨形,像是最忠誠的看門狗,直到他走到大路上,那道監視才消失。

等回到了小咖啡館,維太裡先生在看曬太陽的老頭們打牌,見到他來也隻是揮了下手,目光沒有從撲克上移開。

維太裡家的小兒子端著一口大缸到咖啡館門口的水井廣場,給浸泡的醃橄欖換水。走回來時,車胎大的瓷缸扛在左肩,他說:“柯裡昂先生,日安。請稍等片刻。”

他的胳膊因捧水缸而顯得鼓漲有力,邁克爾懷疑他刻意放慢了步伐,好讓他看清那一身的肌肉。

加洛給他搬來座椅,邁克爾抬手謝絕了。法布裡齊奧立刻走過來輕聲說:她不在家,去探望巴勒莫的姐姐,今早就出發了。

邁克爾用手帕擦拭鼻尖的液體,以一種絕對冷靜的語氣吩咐道:你繼續留在這裡,再打聽打聽這家人的情況。加洛和我回柯裡昂鎮。

*

塔查醫生沒有想到在午餐時碰到邁克爾,這可不像是中了晴天霹靂的人。他邀請邁克爾坐下一起享用海鮮意麵,意外遭到了婉拒。

更古怪的是,邁克爾讓加洛去收集近一年的報紙,自己則躲進房間閉門不出。

幫傭彙報說邁克爾喝了很多咖啡,沒有吃任何東西。等到了晚間,托馬辛諾收到風聲,來了。

他和塔查對視一眼,懷疑接下去這個年輕人會把自己折騰生病。

正當托馬辛諾猶豫是否將這情況向遠在美國的老科裡昂說明,邁克爾從房間裡出來,他頭發淩亂,全新的襯衫袖子高高挽起,領子更是敞開到第三顆紐扣,浪蕩不羈得像酒神附體。

眼裡閃爍著不正常的興奮光芒,倒更像個癮君子。

托馬辛諾和塔查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用一種充滿驚異的眼神看著他神采奕奕地走下樓,來到起居室。

邁克爾來到他們麵前,在桌上攤開了一張1946年6月的日報,又放上同年12月的另一份周報,上麵都用鋼筆清晰地勾畫出關鍵字據,大意是’盟軍全麵接管,大型軍用車輛已集中管理。’

他雙手撐在桌麵,用一種緩慢而不容忽視的語調說:“托馬辛諾老爺子,我不知道爸爸是怎麼向你介紹我的。我曾經在美國海軍陸戰隊服役幾年,後來因為重傷退役。說這一點是並不是想炫耀什麼,隻是想表明我並不是一無所知的公子哥,希望你能認真聽我接下來說的話。”

這位□□頭目收起玩笑的神色。他一直把邁克爾.柯裡昂當作他父親維多.柯裡昂敬重。

按照這幾份報紙上的說法,盟軍分彆駐紮在巴勒莫、卡塔尼亞、希拉庫紮等主要城市,”他又攤開一張草稿紙,快速畫出西西裡島輪廓,在幾個角上點出主要城市,“這幾份報紙提到了盟軍補給運送路線——環島公裡運輸。”

“也就是說,整個西西裡的鄉村地區,北起萊特蒙特萊普雷南至帕爾蒂科尼,都不應該有軍用卡車的痕跡。”

邁克爾用鋼筆在巴勒莫的東南側,畫了一個圈:“但是今天上午,我在那個小村莊的葡萄園內,看到了眼熟的車轍,那個軸距、胎痕,我以我母親的名義起誓,那地方幾天前曾駛過美式軍用卡車,並且不止一輛。”

托馬辛諾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坐直身體,拿過那兩份報紙,仔細起來。

塔查說:“軍用卡車一直是克羅切叔叔戰時走私斂財的專用車,沒有其他人有機會染指。所以——”

不是克羅切手下出現了叛徒,就是有人挖起了巴勒莫當局的牆角。在場餘下兩位立刻讀出潛台詞。

塔查醫生,不知道你是否有那位吉利安諾的聯係方式,我想拜訪他一下,親口告訴他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