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生得最好,眼型飽滿像月牙般,略一彎便像是在笑,瞳孔黑白分明,天生就是一幅討人喜歡的模樣。
這雙眼像一對漆黑的寶石沉入水底,清澈澄明的溪水自它上方緩緩流淌而過,閃著微弱的、不怎麼耀眼的光,卻是這個世上從未有過的奪目。
謝明熙相互摩挲的指尖一頓。
半晌,他思忖著開口道:“約莫是因為,你心裡有他,所以才會心疼。”
江昭愣愣地看著他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我在心疼嗎?”
“是。”
江昭垂眸,濃密的羽睫遮住了他乾淨的瞳孔,“謝醫生……我心臟好疼。”
辦公室內陷入寂靜。
謝明熙估算著時間,開口轉移話題,“江昭先生……江昭,你做的夢裡都有些什麼,又或是發生了什麼,可以跟我說嗎?”
江昭微不可查地點頭,帶著哭腔的聲音緩緩敘述著夢裡發生的事。
“我夢見了很多怪物,像是蜘蛛,又像是彆的什麼東西,它們在夢裡撲過來咬我。”
“它們咬到哪兒了?”
“腰上和腿上。我感覺那不像是人的牙齒,更尖,像是野獸的牙齒。”
“你在夢裡掙紮了嗎?”
“嗯,我想要掙紮,但是我被它們用蛛網黏住了,我出不來也動不了,每當它們撲過來,咬我第一口的時候我就會被嚇醒。謝醫生,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謝明熙望著他,目光溫和而又堅定,輕易就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冒昧問一句,你平時是不是很害怕蜘蛛?”
江昭點頭。
謝明熙微微表現出了一幅了然的模樣,“那些像蜘蛛一樣的東西應當是你的夢魘。”骨節分明的手指了指他的心口處,“它就藏在這個地方,時刻等待著將你擊潰,因為它在你的心裡,所以你所有害怕的東西它都知道,它能夠輕易幻化出你害怕的東西,而隻要你在夢裡屈服了,那麼它也會很快出現在你的生活中,附著在你的視網膜上,任何你看見的東西都會有它的影子。它將如影隨形、無處不在。”
江昭被他的形容得不寒而栗。
他睜著一雙淚眼朦朧的瞳仁望著謝明熙,仿佛此刻,謝明熙成了突然降落在他世界裡的神明一般,是唯一能夠拯救他脫離苦難的存在。
“謝醫生,我現在應該做什麼?我應該怎麼辦才能不繼續做噩夢下去,我不想……不想再這樣下去了。除了那些怪物之外,我還夢見了我的朋友。”
“夢裡我也溺水了,我在海底見到了他,他睜著眼睛看我,他在夢裡展現出來的神情,就好像,他沒有死,也沒有離開我。”
“他好像一直都在我身邊。”
謝明熙的瞳孔極輕地晃動了下,像是要移開視線,可旋即想起什麼,就又將視線移回去了。
“你現在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戰勝你的夢魘同你的心魔。”
“你戰勝不了它,它便隻會越來越強大,直到最終將你徹底吞噬。不論是以什麼樣的立場而言,我都是不希望你被它所戰勝的,我希望是你戰勝它。”
江昭唇瓣顫了下,像是有滴水珠落在了重重疊疊的花瓣上,惹得較弱的花瓣狠狠顫抖了下。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戰勝它……”
“我有時候甚至會想,要是乾脆就這樣下去就好了,不需要再想些彆的什麼。”
他的模樣是愣怔的,眼神呆呆地盯著虛空一點,失去了聚焦。
望著他的模樣,謝明熙微微蹙眉。
心理谘詢的結果應當不是很好,林玉韻作為家屬進了辦公室,門虛掩著,江昭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悄悄抬眼去看。
兩人的麵色悉數是濃重的。
他說的那些話,不說洗清嫌疑,至少能讓他洗脫百分之三十的嫌疑吧?
這樣一個深愛著主角攻的人設,怎麼會是害死主角攻的真凶?
江昭有些糾結地攥緊了手。
辦公室的謝明熙透過門縫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視線,看著麵前的紙,唇一張一合,說了三個字。
他隻能隱約辨彆出第一個字,大約是“小”,小什麼?小心他麼?
江昭緊張過度就會胃疼,他捂住胃,起身進了不遠處的洗手間,打算洗把臉清醒下。
清水從水龍頭裡湧出,凶猛急切,不少都濺到了洗手台邊緣。
就著涼水抹了下臉,他的目光往下看去,卻發現由於靠洗手台太近,他的衣服下擺沾上了水漬。
他伸手將衣角拎了起來,餘光不經意一瞥,動作一僵,抬頭看去。
一塵不染的鏡麵中,他的一小截腰露了出來,雪白的肌膚上頭赫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傷痕,形狀很整齊。
像是被什麼東西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