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總覺得他們話裡有話,它一開始以為宿主是虛有其表的小漂亮,但和宿主相處得久了,它漸漸發現,宿主並不是這樣的。
它的宿主隻有在找到人依靠時才會懶得動腦子的,但在無人依靠時,宿主反而很聰明。
比如剛才那番對話,它這個局外人一句也沒有聽懂,但觀宿主和鄔景山的神色,顯然是完全聽懂了。
它忍不住在心裡給宿主貼上了又一層標簽,而後小聲問道:【您和鄔景山說的話……】
江昭已經從宿舍裡出來了,正兩三個台階為一步地往下蹦,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都輕鬆極了,瞧著好像剛剛經曆了什麼讓他開心的事。
【就是字麵意思啊,沒有其他意思。】
這就是不願意告訴它了。
係統可以直接偷聽到江昭的心聲,但它猶豫了下,想,這樣做,江昭十有八九會生氣。
宿主生氣似乎會很難辦。
它認真考慮了下,選擇由著宿主。
說到底,它隻是一個係統,甚至不算是真實存在的生靈。比起係統,它更像是被植入了思想的機器人。
這些事並不在它的執行程序裡,它的執行程序中隻有一條核心,那就是——
監督宿主完成任務。
是的,監督。
係統的存在並不是給宿主的幫助,而是監督。
主係統和宿主間簽訂契約,主係統給宿主他們想要的,而宿主則上交劇情完成度,也即積分。
這個過程乍一聽是互惠互利的,但保不齊有的宿主簽署了契約後忽然反悔,不願意幫主係統打工。
主係統不可能每天盯著宿主,於是乎就有了係統的存在。
一個係統做多能夠綁定兩百位宿主,而大多數係統綁定的宿主數量都在平均值一百左右。
江昭的係統原本需要監督的宿主共有一百零七位,但上司的上司招募了一大批新員工,同時進行了規則改革,它手上的任務一下就輕鬆起來了。
再加上利用世界與世界間的時差,係統監督的時間一下便多了起來。
小係統認真琢磨了下方才那些對話,猶豫了下,用文字在一旁寫下自己的見解,而後才收起記錄用的小本本,轉而謹慎地看向屏幕。
【您現在要回去嗎?】
江昭點頭,【對,我現在要回公寓。】
話罷,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給明燁打了個電話。
目光落到屏幕上,江昭動作一頓,幾乎有些不可置信,這麼一部小小的手機竟然竊聽了這麼久。
幾乎是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一直到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他的思緒走神了一瞬,直到屏幕上的字樣猛地跳轉,變成了通話中,他才回過神來,抬手將手機放在了耳邊。
“江昭?”那頭傳來明燁不確定的聲音。
江昭輕輕“嗯”了聲,額頭輕輕靠在了車窗玻璃上,看著窗外不斷往後倒退的街景。
“你找我?”
明燁還是不敢相信,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接到江昭主動打來的電話。
要知道,江昭可從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是,我找你。”江昭篤定的話給了他信心,明燁放下手裡的筆,掀起眼皮看向辦公桌前的秘書,抬手揮了揮,示意對方出去。
辦公室內隻剩下明燁一人,他站起身,踱步到了窗邊。
“我現在身邊沒有彆人了,你想說什麼?”興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透著一股淡淡的期待,那雙眼也變得微亮。
“其實也沒什麼事,嗯……我剛確定了一些事,現在心情很好。”江昭朝冰涼的玻璃嗬了口氣,指尖在上頭寫寫畫畫,這一小片白霧褪得飛快,還沒等他寫完,就已經有了消散的趨勢。
係統悄悄往那玻璃上看了一眼,發覺他在玻璃上寫了一個字。
——“易”。
電話另一頭的明燁一頭霧水,試探著道:“確定的事對你很重要麼?”
“不知道。”江昭答得飛快,聲音軟綿綿的。
他盯著窗戶上幾乎完全淡去的“易”字,又輕輕嗬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這片玻璃,像是想寫什麼,就在即將寫出來時,他動作一頓,這一猶豫,玻璃上的霧氣便飛速消散了,不留下一點痕跡。
江昭動作一頓,“我不知道,明燁。”他重複了一句先前的話,同時加重了語調。
“我不知道我確定的這件事是對是錯,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這麼做,我更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指尖向前,輕輕點在了潔淨的玻璃上。
那泛粉的指腹一點點往下滑,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有些長、但卻不怎麼明顯的痕跡。
指尖漸漸點到了玻璃最下方。
“我現在在回公寓的路上——我餓了,我要回去吃飯。”
江昭話罷,也不等對麵一頭霧水的明燁回過神,便徑直掛了電話。
他此時的心情肉眼可見地愉悅極了,好像偷腥成功的貓兒一般,舒服得尾巴都蜷了起來。
而另一頭,明燁盯著通話結束的屏幕,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股迷茫。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絞儘腦汁去想這通電話的來意是什麼。
他想了許久也沒有想通,心情愈發焦慮急躁起來。
為了緩解這股焦慮,他在背風處點了根煙,心情是罕見地猶豫忐忑與不安。
和他的茫然不同,一直跟著江昭的小係統意識到了什麼,翻開小本本,找到了不久前記錄的一段聊天記錄。
【江:他在洗澡。
明燁:四針,已經包紮好了。
明燁:麻煩你昨天給我包紮了。你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