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1 / 2)

看著宿主一路往揚縣山脈靠近, 討厭鬼有心想要緩解緩解此刻微妙的氣氛,不過試著開了幾個頭,就徹底沉默了下來。

人類大概真的是奇怪的生物, 至少那些濃鬱到, 不能隨意割舍的感情, 它這個自始至終處於客官的人工智能是看不透的。

看起來一向沒有什麼情緒的人, 一向冷靜理智的宿主, 偏偏在每個它覺得不該在意的地方在意,不該停留的地方停留。

相信在很多人看來,這種神奇的位麵旅行, 其中所遇到的角色,對於自己本身就不過是過客。

無論是對方在這個世界當中,擔任你的親人,朋友, 亦或者是愛人, 在需要離開的時候, 在最終旅行沒有抵達終點的時候, 一切都是可以隨時拋棄的。

在記憶當中, 自身可以清醒地知道,這些人不過是你需要短暫經曆的一個世界裡,所遇到的npc。

又或者, 把一個更殘酷,更真實的事實擺在眼前。

——當連你最初的最初,真正擁有的都在漸漸遺忘,又憑什麼把那些,本就不該存在的情緒放在這些明知虛假,注定是過客的人身上。

但, 偏偏宿主給它的感覺,就像是在每個世界當中,從一開始就把那個人當做自己活著。

宿主的確看起來沒有情緒,也一直帶著它所滿意的冷靜理智,這是合格的,甚至超標的,不然它們不會進行匹配綁定。

但讓人詫異的是,擁有完美完成任務要素的宿主,卻在執行任務的同時,在每一刻,都在認真地對待所經曆過的每一件事,所遇到過的每一個人。

她沒有把這些當成虛假,沒有把這些人當做npc,每個世界的人,也都是她。

無論注定悲慘,無論怎麼淒苦,無論如何受傷…

大概這就是她處於‘死亡’,卻依舊活著的原因吧。

但為什麼…一直不好好對待自己呢?

討厭鬼摸著菱角,蓬鬆細膩的黑毛絨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揚縣的山脈,自傳聞得到證實,一些好奇心旺盛,依舊不信邪的人跑來嘗試過後,又經曆揚縣一夜之間被屠殺縱火,愈發人煙罕見。

周遭的路上甚至動物都很稀少,似乎都在害怕忌憚著什麼。

那層肉眼不能見的能源膜雖然看不到,但卻能感知到,在最後一天的情況下,它就像隻精疲力儘的鳥兒,掙紮著撲打著翅膀,想要多飛一會,最後卻不過是拖延墜落的時間。

和蘇雪想象當中的一樣,在最後一天,微弱的能源膜連溫柔的推拒都無法做到,靠著本源相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潛入了其中。

甫一進入,鋪天蓋地的腥臭蔓延,與一層能量源相隔外界的清透完全相反,不僅僅是空氣,所有的一切可以說是天壤之彆。

略顯得暗紅的天空不像夕陽絢爛舒心,仿佛映射著這處地方隔絕了所有美好,隻剩下滲人的陰暗。

山脈中,腳下不能算是道路的土壤似被什麼奇怪的養料滋養,踏上去不僅僅黏膩,微微動作間有濕濡的感覺從腳底爬上。

周遭黑壓壓的樹枝間一眼望去似乎染著濃稠肮臟的血跡,看起來格外引人不適。

討厭鬼沉默了片刻,震驚中夾雜著憤怒:【這真的不是我們提前來到了什麼懲罰位麵嗎?上司給個機會啊,我不就是翻車了一次嗎!?失敗乃成功之母啊,在不不知情的情況下搞這種暗箱操作真的好嗎?】

聽著腦海中機關槍似忿忿不平地發問,蘇雪微蹙的眉眼漸消,斂下眼睫,飛身掠過外圍密密麻麻,看起來如埋骨之地,滿的不詳氣息的樹木,往內圍趕去。

有些細碎的聲音順著腥臭的風傳入她的耳畔,那就代表著她所要找的人,也隻會在內圍。

比起外圍視覺上與心裡上的不適,內圍似乎更能準確的叫之為地獄。

討厭鬼都恨自己長了雙眼睛。

當然,那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人似乎失去了人的思維,如同動物般。

而是在某種意義上,能量源的阻隔下,這處‘與世隔絕’,不可否認,山脈的確很廣,但在時間的流逝下,加上裡麵的人貪婪無止境地剝削。

裡麵所存在的東西不但不會按照自然規律延續,反而隻會漫漫消失,直到最後沒有,到了那個時候,這些貫徹惡的人會做些什麼,可想而知。

蘇雪藏在一棵樹後麵,不動聲色地掃視著那一大群人,或者不該稱之為人,而是化身成人的惡鬼,一個個麵目猙獰興奮,大口朵頤著手上的鮮美的肉菜。

她目光落在上麵,看清楚是什麼之後,頓了頓,在這些人一旁,有數十個瀕臨崩潰女人,無一例外,可以看出的原本生活在這的曇月族人。

隻不過原處耀眼的淺金發此刻臟亂蓬鬆,淺藍色的眸子空洞,時不時癲狂地低喃著什麼,亦或者想要撲上去做些什麼,可惜最後都隻會被無情地壓在地上。

很顯然,她們剛好遇到了這些人食物匱乏,拿一切能夠拋棄能充饑的東西填飽肚子的時候,儘管…

蘇雪把目光從那食物上收回。

看到此時此刻這一幕,討厭鬼突然有了人類的生理反胃係統,趴在地上差點沒虛脫。

不過發現宿主想要做什麼之後,它還是咬著牙,權衡利弊:【宿主,雖然或許,你能打得過這群人,但我們不知道附近還有沒有另外一群人,到時候你精疲力儘,遇到了就隻有死路一條,加上曇月一族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曇月族人血肉都具有神奇的能力,雖然比不過聖女聖子所蘊含的純粹,但也不是凡物能夠睥睨的,說不定到時候宿主打的力竭,他們喝點血啃點肉就滿血複活,更不用說有沒有其他人。

蘇雪點頭:【我知道。】

討厭鬼鬆了一口氣,然後就見宿主掠身進入了戰場。

它早該知道宿主嘴上說著一套,做的又是另外一套了啊!

原本興致勃勃吃著食物的一群人並沒有在這山脈中被養廢,馬上察覺到了有敵人進攻,對於進餐時間被打擾,一群人心底的惡意在憤怒下直線往上奔騰,每一次出手都是狠厲陰損。

山脈有三種人,曇月族人,武林盟原本的正道人士,最後,就是當年入侵攻占了曇月的惡人。

當年的動蕩聲勢浩大,驚動了整個武林,蘇雪根本沒辦法預估裡麵到底有多少人。

是一百,五百,還是上千…

但在決定來的那一刻,就不打算坐視不管。

討厭鬼沉默地看著在混戰中的人,敏銳地讀出了一些信息,它總算知道為什麼她把幾個相關的人都做出了事後的安排。

更加明白了那句。

【與其受傷,不如保持原則。】

因為啊,她在決定承擔這份責任開始,就沒想過活著出去,所以在剩餘的時間裡麵,安排好了一切。

它在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著宿主日複一日的忙碌,練武,奔走,在彆人看來枯燥無趣甚至煩悶厭惡的事情,她一做就是十年,沒有一天休止,起初它把這些歸結為儘職。

現在卻知道了藏於表象底下的另外一層深意,但是,為了這些人值得嗎?

曇月族人怔怔地看著,那些讓她們作嘔的人慢慢遠離自己的警戒範圍,一個個瘋了似的撲上去抱著那些鮮血淋漓泛著慘白的軀乾,哭得眼眶凸顯,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那或是她們的孩子,或是她們為之交付承諾的伴侶,可這一切都在現在變成了淒涼和悲痛養料。

就在不久之前,她們還在這片十年前讓她們感到深寒恐懼,而後得到不知道什麼庇護,得以安全安慰的家園中漸漸心存幸福地生活著。

就像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她們有著世外桃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穩度日,每天聚在一起嬉戲打鬨,笑語歡顏…

但就在現在這一小會,一切又都毀了,又是這些人,又是這些人!

為什麼,為什麼,曇月族人一直以來隻想要好好生活,甚至避世躲在自古流傳下的特殊的世外桃源當中,不向外邁出一步。

但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放過她們,她們隻是想要活著,隻是想要作為一個人活著,而不是作為其他人能夠隨意踐踏欺辱的東西。

就這麼簡單的願望,為什麼都要被剝奪!

如今又一次,特殊的庇護消失了,那些被隔絕在外圍的人攻占了原本再次平穩下來的內圍。

丈夫死了,孩子死了,自身被不斷玷汙,一切都是那麼的扭曲,她們自始至終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經曆這一切,她們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生來就注定承擔他人的欲望,為什麼…

她們失聲痛哭,神情漸漸癲狂,嘶喃著,“為什麼,為什麼…”

惡念在這一刻達到頂端,徹底壓過了善,似編織在一起的號角,不斷地在呼喚著什麼。

內圍最中央的一處隱秘的洞穴。

其中的一角鋪著一張粗糙的草席旁,一個神情不安惶恐,瑟瑟發抖的女孩不斷望向四周,像是小鹿,害怕受到獵人的捕獵。

“小影…”

她感覺到身邊的動靜,猛地往草席看去。

草席上了女人一頭茂密綿長的金發,身上綠騰長葉襯得皮膚白皙細膩,容貌精致稠麗,完美漂亮,看起來就是一個上天精心雕琢的孩子。

然而一切都不過是看起來,如果上天真的寵愛她,就不會讓她遭遇這些。

女人她此刻的神情痛苦,染著點點星灰的睫毛不斷翕動,似下一刻就要蘇醒,微啟的唇不斷溢出嘶吼。

“小影…小影…小影你在哪…好痛苦…我好痛苦…為什麼還要承受這一切…毀滅吧,毀滅吧,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就好了,都消失乾淨!”

女孩顫抖著肩膀,忍著眼淚掉落,紅了眼眶安慰著,“聖女,聖女,我們會沒事的,會沒事的,隻要睡一會,一切都會過去的,痛苦災難不會一直降臨在我們身上,看,聖花不是還在庇佑我們嘛,隻是現在你小聲一點,不然可能會被發現的…”

那些麵目猙獰的人又來了,比六歲時揮之不去的噩夢更加可怕。

她不安地望著洞穴口,一枝亭亭玉立的花依然筆挺地綻放,但花瓣淅淅瀝瀝的落在地上,隻餘下僅存的幾片泛著淡淡的細粉。

就像下一刻就會徹底枯萎。

女孩連忙爬過去,哆嗦著手,把皮囊中僅剩下的水小心翼翼地淋在那寸土壤上。

外麵的動靜越來越大了,想到族人可能在經曆什麼情況,女孩眼淚還是沒忍住,落在了撐在花旁的手背上。

誰來…救救我們…求求了…

這些人比想象當中的更加難纏難對付,在刻意引起怒火後,果然順著意思遠離了那些曇月人,但在近百人的唯攻下,尤其就似一隻隻不要命的惡鬼,隻想把礙眼的人撕碎。

蘇雪平穩的氣息也有些不穩了起來。

地麵上橫七豎八地躺列著動彈不得的人,不斷發出野獸嗬嗬嗬的嘶吼聲,代表著他們並沒有死,他們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想要去把剛剛沒有吃完的東西都吃完,這樣他們就可以撕碎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討厭鬼看得一顆心都揪起來了,但情況危機,怕出聲壞了事,隻能用一雙眼睛盯著加油打氣。

索性在蘇雪一個時辰接連不斷地攻守下,那些還猖狂不止以自身為天的人都橫躺在地,扭曲的身軀就似腐屍鑽爬的生蛆。

解決掉這些人並不容易。

蘇雪抵著粗粒的樹乾,垂首喘著細氣,額間的汗水潺潺湧出,順著輪廓滑落,沾染在麵具末端,墜入衣襟。

討厭鬼:【宿主,沒事吧,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吧,對了,你應該把這些人先殺了,這種人不能留著生不如死,反撲就不好了…】

它的話猛地頓住,直直看著一個地方,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雪睫毛微振,她伸出手,染紅的軟劍上的細痕寸寸延伸,最後發出一聲淒厲的脆鳴,折斷的劍掉在地上,隻能不甘地指向不遠處聽到動靜後趕來的人。

眼看又來了數百人,比剛才多了不知道多少,討厭鬼急著滿頭大汗,把絨毛都給打濕了,沒想到這個世界得死著出去嗎?

或許死之前,宿主還得經曆…

它猛地搖頭,讓自己冷靜,看著那把斷劍:【宿主,還有武器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剛剛對付那些人的時候,宿主已經用掉了身上一大半的暗器暗毒什麼的,現在主力沒了,對付這些人簡直沒半點活力可走。

蘇雪頷首,討厭鬼眼前一亮,眼睜睜看著她從自袖間取出一把小匕首,有多小,大概隻有兩寸…

討厭鬼抓狂,這真的可以打的贏嗎?

對了,習慣了上個世界,它都忘記了它還有商店功能啊,過了體驗世界,商店功能就為宿主開放了啊,隻要沒有喜愛值,隻要沒有那粉色的海洋,隻要有足夠的討厭值,它就還能用啊!

說乾就乾,它馬上選好了三十九米激光長劍,管它合不合理,這個世界都這麼不合理了,我用魔法打敗魔法怎麼了?

眼看宿主已經拿著那兩寸不到的小匕首和那些人打起來了,它小短手馬上按購買按鈕:【宿主,你等等,我馬上來幫你!】

這種係統商店的東西講究的就是效率,隻要一秒鐘就能到貨,憑借三十九米激光劍,還對付不來這些區區變異人類?

結果討厭鬼在暢享中按了半天,也沒見購買成功顯示出來,甚至購買鍵都是灰的,浮屏上還特麼飄著幾片粉色的雪花。

它猛地一頓,有種不詳的預感。

討厭鬼抬頭望去,果然見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粉色的雪花,不僅如此,粉色水漸漸升騰,它絕望地往旁邊看去。

【刺啦——喜愛值——刺啦——無法分辨】

我喜愛xxxx!!

什麼時候不好,偏偏挑這個時候,討厭鬼差點沒忍住想去暴打某個人。

就在它跳腳的時候,蘇雪原本就被上一群人拖去大半工具和體力,現在遭到密密麻麻的人輪流圍攻,在無堅不摧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都不能做到毫無漏洞。

一時不察,蘇雪被重重地踹在地上。

臉上的機關麵發出不堪承受的哢噠聲,應聲脫落,一張如月似幻的傾世臉暴露在一雙雙殺紅了眼,猩紅興奮的眸中。

尤其是這似謫仙般的人此刻神情無波,無畏無懼,抹去唇角的血漬,緩緩站起身,狹長的眸子淡淡地掃過他們,一副聖潔漠然到不容侵犯。

然後在場的人卻都忘不了,對方唇角染著豔麗的紅,無力脆弱地躺在地上的模樣,她此刻極具攻擊力的樣子,不會讓人覺得害怕,隻會令人愈發的亢奮。

從內到外,想要把人撕碎。

四周沉寂了瞬間,隨即爆發出瘋狂的叫囂聲,各種粗糙低俗肮臟的詞語從這些脫離人的範疇,隻餘下畜生都不如的隻餘下本能的男男女女口中溢出。

討厭鬼趴在地上,腦海隻剩下兩個字。

完了。

不久之前,魔教。

藥佬細致地給床上人把脈,施完一套獨特的針法才抹去鬢邊的汗水,他目光沉沉,撫摸著床上人的額,低聲道:“康兒,你放心,伯父不會讓那不是人的東西得逞的。”

他該知道的,早在那個人逼死發妻,親手殺死親生女兒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為什麼會在他趕去的時候,留下胎毒纏身,體弱多病的康兒。

更是在後麵,看起來命懸一線,在他麵前痛哭後悔棄掉魔教教主之位,留下一個據說能夠救康兒的小娃娃就在消失了整整十年。

那娃娃他知道,這不就是當年鬨得沸沸揚揚,沒個安生的曇月族人,更是那個人所尋求一輩子的長生不老藥嗎?

藥佬一直看不透,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長生,讓人連原本的壽命都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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