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卡維從自己的建築稿中脫身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他環顧了房間,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蜷縮起來的身軀。這麼久他一直在畫圖,完全遺忘了九方。
卡維有點愧疚,是九方的建議給了他關鍵的靈感,不過他卻把九方拋在一旁不管不顧。如果讓母親知道,一定會笑著埋怨他居然會忽略女孩子,跟他那個沉迷於學術的父親一樣。
不想打擾九方休息,卡維輕手輕腳地朝著九方走去。
她睡得不是很好,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也緊緊皺起,眼睛下麵有青色的陰影,估計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少女的臉沒有同齡人圓潤,反而因為消瘦而微微凹陷,臉上的眼睛卻又大又秀麗,讓卡維想起他曾經喂過的眨巴著水潤眼睛的小貓,可九方不會像貓咪一樣衝著卡維喵喵叫撒嬌。
她看上去需要好好休息,卡維不忍心叫醒她。房間裡沒有可以避寒的毯子,他隻能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少女身上,希望衣服上的酒氣不要熏到她了,畢竟還是個不能喝酒隻能喝咖啡的小女孩。
在脫下衣服給她蓋上後,卡維突然覺得有點為難,他現在不太好離開,留九方一個人在陌生的房間裡蘇醒,但是如果留下來,以他們的關係並不合適,那屬於情侶和夫妻,而不是才隻見過兩次的還算不上朋友的人。
“水……水……”
卡維聽見微弱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他起身去拿杯子,裝了一杯溫度適應的水給少女喂下。
少女有點乾裂的嘴唇,隨著水的滋潤,逐漸恢複了紅櫻桃般的釉色。卡維有些難為情地移開了目光,卻突然想起,這個杯子是他喝過的。他沒源地開始心慌意亂,這好像房間裡放了幾個被斃掉的建築手稿。
他剛才還坐在少女旁邊,但現在卻再也坐不下去了。他拿好杯子,但沒有把杯子放回原處,他總覺得這樣是不適當的,他不應該再用這個杯子了,但究竟是為什麼,他不敢細想。
九方感到脖子有點酸痛,可能是睡覺姿勢不對導致的落枕。她醒來的時候,星星還占據著一半的天空,星光隔著窗戶,影影綽綽的。她慢慢起身,有東西從她身上滑落,在快要掉到地上前她接住了它——那是卡維的外套。
她嗅了一下外套,外套除了薔薇和酒的氣味,還多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獨屬於少女的香氣,她突然不想把外套還給卡維了,這太難為情了。
說到卡維,卡維縮在離她最遠的房間一角,他就坐在那個椅子上,臉靠著書牆,隻留給九方一個過分綺麗的側影。
九方沒有去打擾他,他一定很累了。他的手稿畫的明明隻有建築稿,可九方卻好像看見了卡維的心血一滴滴順著筆尖往下流淌,在一遍又一遍地否定自己的心血後,他終於到達了他理想的美學國度。
晚安,卡維,做個好夢。
九方在心裡默念著,她躡手躡腳來到書桌旁,撕了一道小小的紙張,在上麵寫到,“我先走了,謝謝學長的照顧,外套我洗好後再還給學長。”
然後就抱著卡維的外套,輕輕關上了門。
門一關上,卡維就睜開了眼睛,他本來就沒有睡著,隻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麵對九方,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他之前可以和九方坦誠相處,而現在不行。
或許是因為之前九方給他提了真知灼見,可他忽略了她很久?又或許是,他突然意識到了麵前的是個少女,一個擁有圓潤雙唇的少女,雖然她現在還喝不了酒,但很快就會有很多教令院的男孩試圖約她出去喝酒。
卡維走到書桌前,沒有開燈,借著星光看著九方的留言。九方還客客氣氣地叫他學長,可她明明一直直呼艾爾海森的名字。
每次卡維看見她,她總是和艾爾海森在一起,雖然艾爾海森永遠擺著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臭臉,但卻跟以前卡維記憶中的不同。
艾爾海森一向是會選擇性回應的,他不會回答一些他自認愚蠢的問題,但艾爾海森總是願意回應九方的。九方在他麵前,永遠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囂張勁,但艾爾海森卻沒有計較這一點。
要知道艾爾海森可從來沒有對他卡維好脾氣過,他的話一向都是衝著噎死卡維來的。
卡維想起這個,不悅了起來。他生怕艾爾海森和九方有點什麼,卻又怕艾爾海森和九方什麼都沒有,全是九方的一廂情願。
他還是第一次見纏著艾爾海森不放的姑娘,而且還纏成功了,據說他們倆還要合作寫一篇論文。
卡維自認為對艾爾海森沒有偏見,他隻是不讚同艾爾海森在處理某些事上的冷酷的態度,但一想到九方……他本來不應該摻和,但九方不適合和艾爾海森在一起。她那樣的姑娘,應該找一個疼愛她的丈夫,而不是艾爾海森。
卡維在心裡默默尋找著其他可以替代艾爾海森的存在。
這個不行,在學術上沒有什麼建樹;那個也不好,太過花心了;另一個更是不行,張得不好看……
他細數著這些名字,不得不承認艾爾海森在教令院確實是獨樹一幟的優秀。
但他還是不看好九方和艾爾海森。
卡維隻好承認他對艾爾海森有偏見。
但九方和艾爾海森?
他們不能在一起,他們怎麼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