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刁奴鳳姐做人情(1 / 2)

待出了綴錦樓,那王住兒家的再支持不住,拉著平兒就要磕頭:“平姑娘,今兒是我昏了頭了,惹惱了主子。”

“隻是二姑娘一向心善,說攆我必是氣頭上的話,我現立去把那金鳳贖回來還她,再跪下認錯。二姑娘必不再趕我走的。好姑娘,倒彆帶我去見二奶奶罷。”

平兒見她到現在還倒三不著兩地抓不著重點,不禁歎氣:“你也太不知好歹了些,撿著軟柿子就往死裡捏。人家好歹是主子,平日不與你們計較,那是她姑娘家自己尊重,你們倒無法無天起來。”

“若二姑娘不管還罷了,如今她已認真計較起來了,連我們奶奶都不好駁了她的意,何況是你。要我說,嫂子你就老老實實跟我去見二奶奶,彆再去招惹二姑娘了。這樣雖出去了,也能給自個兒留個體麵。”

那王住兒家的無法,隻得抽抽噎噎地跟著平兒往鳳姐這邊來。

等到了鳳姐的小院,平兒便讓王住兒家的在外頭候著,自己先進去回話。

那鳳姐兒病著,身上憊懶,正倚在炕上養神兒。平兒悄悄進來,將方才迎春屋內之事,一字不添一字不減地報了。

鳳姐一聽倒來了興致:“這倒奇了,二姑娘果真這麼說的?”

“可不是。”平兒若有所思,“我冷眼瞧著,估摸著是二姑娘要立威,拿這件事做筏子呢。”

“她那屋裡早就亂得不像了,主子的東西底下人想使就使,想拿便拿。原也不見二姑娘吭一聲的,今兒不過是沒了累金鳳頭麵,竟弄出這麼大陣仗。”

鳳姐歎道:“也不知是得了哪路神仙指點,這二木頭竟是要開竅了不成。今早兒在老太太屋裡,她一開口倒把我給嚇了一跳,那口才那見識竟比往日裡強出一座山去。真不知是她平日裡藏拙還是咱們眼拙了。”

平兒笑道:“怎麼奶奶這一病倒還病得文鄒鄒起來?管她什麼拙不拙的,要我說,她知道自個兒立起來總是好事。咱們少不得也幫襯著些,好歹跟咱們二爺同一個爹呢,原該更親近著些才是,如今處的反倒比彆的姊妹更疏遠了,彆人難免說閒話……”

鳳姐哪裡聽得了這話,登時氣道:“你這蹄子黑了心了,胳膊肘往外拐,我哪裡就不幫襯她了?彆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

“想我剛管家那會兒,也想著她是二爺的親妹妹,對她倒比彆個上心。她受了欺負,自個兒無知無覺,我倒上趕著給她出頭。”

“誰想她倒不覺得是在幫她,也不領情,連個謝字也沒有。問她想如何處置,她竟說‘嫂子彆來問我,嫂子若有主意就按嫂子的意思處置罷,我總不知道就是了。’”

“得,倒把她自個兒摘乾淨了!自己是爛泥,還能怪彆人不扶她上牆?且也得先問問,這爛泥自己想上牆不想!”

平兒見鳳姐動氣,忙勸道:“我不過白說兩句,奶奶倒氣上了,自己身上還病著,倒顧惜著些罷。”

“我雖知道奶奶,但旁人都是憐弱且妒恨奶奶的,少不得說奶奶勢利,想討老太太,太太的好,隻顧疼寶玉和林姑娘,倒對親小姑子不理不睬。”

“況且那二姑娘如今也醒悟了,看著也不像從前那樣好賴不辯了。她如今說話必要拉上老太太,太太還有奶奶,想是知道自己勢弱,便扯虎皮做大旗,要借勢呢。奶奶不如趁機多疼她些,她立起來了,奶奶也多個幫手不是?”

鳳姐兒低頭思量片刻,笑道:“罷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從前不過是厭她那性子,懶得管她屋裡的事罷了。如今她好了,我又何必故意難為她。她要借我的勢,我讓她借便是,又礙不著我什麼。”

“就照她說的,讓那什麼王住兒家的立把偷拿的東西還回來,再攆出去,以後都不許再進園子裡來。”

“什麼東西!做了賊還敢拿捏編排主子。出去之前,你押著她到二姑娘跟前掌嘴,什麼時候二姑娘氣順了什麼時候才許停下來。”

鳳姐停了片刻,又道,“我再賣個人情,你過去將二姑娘屋裡的丫頭婆子好好申飭一遍。就說我說的,哪個再敢委屈了姑娘,我第一個不饒她,讓她們細掂量著。”

平兒一一應了,又想起一事來:“今兒這事,邢姑娘也是受委屈的,好好的倒被底下人編排,想來平時也是被欺負的,奶奶看……”

鳳姐一想起邢岫煙的事便來氣:“也難怪底下的人編排,大太太也是,這邢姑娘統共就二兩銀子月錢,還叫她省下一半拿回家去,好歹是自己親弟弟一家,一兩銀子都舍不得給。”

“這為人行事哪點像我們這種人家裡的主子太太,這樣小氣,連我都替她臊得慌。”

這鳳姐倒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邢岫煙過的艱難,雖也憐惜岫煙,也送過幾回東西給她。

隻不過邢夫人左性,跟她有關的事鳳姐實在不想多沾。且迎春不管事,邢岫煙是客也不好開口,鳳姐便樂得裝不知道。

可如今看來,迎春似乎硬氣起來了,姑娘家又是嬌客,若她去邢夫人那哭訴一回,說自己和岫煙受了下人欺負卻無人做主。

那邢夫人這些年越發瞧鳳姐不順眼,再有了這個苛待小姑子的把柄,還不知道要怎麼跟風姐鬨呢。

鳳姐想起自己婆婆那個不明事理的勁兒就頭疼,隻得吩咐平兒道:“去我妝奩裡挑點東西給邢姑娘送去。就說都怪我忙疏忽了,委屈了她,讓她彆往心裡去。”

“再挑兩個老實勤快的丫頭婆子,以後專門就伺候邢姑娘,也省得她使喚不動二姑娘屋裡人,還得看下人臉色過日子。以後凡是給她的份例用度,你多盯著些,彆讓彆人輕易克扣了她去。”

平兒一一應了,又道:“送東西的事倒不忙,橫豎邢姑娘這幾日家去了,等她回來再說罷。”又閒話了幾句,便出門去辦鳳姐吩咐之事。

那王住兒家的在門外等候多時,好容易見平兒出來,忙湊上前去。平兒衝她搖了搖頭,王住兒家的便知事不可挽回,麵色徹底衰敗了下去。

這廂迎春送走了姊妹們,正準備歇晌,卻見平兒領著王住兒家的又回來了。

正不知何意,隻見那王住兒家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她麵前,哭道:“是我發昏,眼裡竟敢沒主子,求姑娘消消氣罷。”接著不等迎春反應過來,便啪啪抽起自個兒的嘴巴子來。

這王住兒家的下的是狠勁兒,沒打兩下那麵頰上的肉皮兒便跟發麵似的紅腫起來。

迎春芯子裡畢竟是現代人,哪裡見得了這個,忙止道:“嫂子快彆如此,都是過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