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刁奴鳳姐做人情(2 / 2)

一邊令繡桔拉她起來,不許她再掌嘴,一邊又叫平兒:“好好帶出去便是了,何苦又作賤她。”

那王住兒家的隻得住了手,抽抽噎噎地給迎春磕了個頭,跟著平兒去了。

平兒領著她出來,將她交給二門上的婆子,命她們帶出園外安置,自己卻又回身往綴錦樓這邊來。

進得屋內,隻見迎春已褪去釵環,一頭青絲用素綢帶鬆鬆攏在胸前,繡桔正服侍她更衣,兩個小丫頭捧著銅盆麵巾等物什候在一旁。

平兒見狀便上前接了小丫頭手裡的麵巾,用熱水絞了,伺候迎春淨麵。

迎春笑道:“好姐姐你忙去罷。”

平兒道:“哪裡有什麼忙的,我伺候姑娘。”迎春推拒不過,便隻得隨她去了。

一時眾人服侍著迎春上了榻,平兒上前一步,將那青綃帳子放下,又執起羅扇,在一旁輕扇著,眼看迎春睡熟了方才悄悄退出來。

迎春這一覺便睡到了金烏西墜,她醒了也不下床,隻披了件紗襖,倚在大引枕上醒神。

停了一刻,繡桔進來問晚膳擺在哪裡,迎春懶怠動彈,便道:“就在這兒吃罷,把那炕桌子支上來就成。”

繡桔聞言便將那填漆炕桌拿了來擺在炕上。

一時又有小丫頭提進一大一小兩個八寶攢花的食盒來,繡桔接過來,放在炕桌上。

先打開那個大的一瞧,隻見頭一層裡擺著一碗三鮮筍炸鵪鶉並一盤琥珀蝦球;下一層是一碟子八寶豆腐和一盤風醃鵝掌翅;最下麵則是一甕熱騰騰的火腿銀魚羹並一大碗碧瑩瑩的碧梗米飯。

“天都這樣熱了,還儘送這些油膩膩的來。”繡桔不大高興,將那盤八寶豆腐擺得離迎春近些。

然而,像賈府這種人家,做菜一向極儘精巧繁複,一道菜集齊七八種食材都算尋常。

故連這道看似最清淡的八寶豆腐,也是將嫩豆腐切碎,配以香蕈屑,蘑菇屑,鬆子仁屑,瓜子仁屑,雞屑,火腿屑,同入鮮雞湯中滾熟而成的。【1】

剛穿來的時候,麵對這樣的夥食,迎春是喜聞樂見的。然而頓頓如此,日日如此,二十多天後,她便發現:嘴養刁了。

原本每道菜都能讓她發出“太好吃了,口感好豐富!”的驚歎。漸漸卻變成了“這菜,口味有些太雜了。”或者“感覺有些膩味是怎麼回事”……

加之天熱且久睡初醒,迎春今日胃口格外不開,不禁想念起現代那些清爽簡單的平民菜色來。

見迎春麵色不好,繡桔忙又揭開另一個食盒看。

“喲,這幾樣倒很不錯。”

隻見她從盒裡端出一盤醋摟黃芽菜,一碟清炒嫩筍尖並一碗蝦皮絲瓜湯來。

迎春有些驚喜,這三樣菜倒都極素淡,再一嘗,並無旁的配料矯飾,皆是食物本源的味道,簡單清爽。

隻是……

“這倒不是廚房慣做的菜色,怎麼今兒巴巴送了這些過來。”迎春不解。

地下一個婆子忙上前道:“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說想吃點清淡的?老奴便叫廚房做了這幾道菜送來,不知可合姑娘胃口?”

這婆子不是彆人,正是迎春的教引嬤嬤陳婆子。在迎春屋裡,她的地位比那被趕走的乳母也不差什麼。

今日她見迎春一怒,不但真下得去手趕人,還引得平兒過來,又是做小伏低又是幫著申飭下人。——平兒背後站的是誰大家夥都心知肚明。

她是沒想到自個兒看著長大的二姑娘還有這番能耐。

不過她比那乳母婆媳要精明,很懂得看風向。這不,立馬就見風使舵,再不敢像往日那般怠慢,反而上趕著來巴結了。

隻是,迎春自問穿來以後並未來得及提出“想吃點清淡的……”這種要求,想必是她穿來前,迎春本尊說過這樣的話罷。

可惜下人們當時也並未放在心上,如今正主都不知魂歸何處了,這幾道“清淡菜”才姍姍來遲。

迎春感歎一回,雖不喜陳嬤嬤這樣欺軟怕硬的性子,但亦知水至清則無魚,隻要下人們本分、能為她所用,其他的倒也不必苛求太過。

又思大棒已給,現在是該發發甜棗了,便笑道:“嬤嬤費心了。我瞧著這八寶豆腐和火腿銀魚羹很不錯,也好克化。繡桔,端給嬤嬤嘗嘗。”

陳嬤嬤千恩萬謝,迎春道:“兩道菜罷了,值什麼。倒是我還有件事要勞煩嬤嬤。今兒去了兩個人,嬤嬤也是這屋裡的老人了,我也信得過,倒是給我薦幾個好的上來,填上這倆人的缺。”

此話一出,不止陳嬤嬤,滿屋的下人眼睛都亮了——這空出來的可都是肥缺啊。

陳嬤嬤忙道:“姑娘客氣,說什麼勞煩的,這事交給我,我一定給姑娘辦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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