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紅妝交好邢岫煙(1 / 2)

司棋自知自個兒箱籠裡的東西見不得人,幸而迎春攔著不讓搜查,還以為已逃過一劫,不想迎春單又留下她,這心不禁又懸了起來。

迎春見司棋雖麵色蒼白卻未顯憂懼之色,心道這丫頭心理素質還真不錯,便也不願同她多歪纏,徑直過去開了她的箱子,往箱內稍一翻撿便擎出一對男人的鞋襪並一張大紅箋帖。仔細一瞧,這帖子分明是封“情書”呢,上頭寫著贈與司棋繡囊兩個,並約她園內相會等語,落款是表弟潘又安。

迎春心道,這倒對上了,看來,引發了抄撿大觀園的這個繡春囊,還真就是打司棋這來的。

司棋見迎春一下便翻出這些東西來,心內大駭,驚懼之間便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膝行至迎春跟前,哭道:“是我糊塗了,竟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來。求姑娘看在從小伺候的份上,千萬彆告訴人去,我今後再不敢了,求求姑娘……”

迎春冷笑道:“原來在你心裡我便是那等刻薄寡恩之人?你放心,你伺候我一場,我也不能叫你沒了下場。明兒我便回了二嫂子,說你年紀大了,該放出去嫁人了。如此你跟你那表弟也不用偷偷在園子裡私會了,從此正大光明地在一處,豈不好?”

不想司棋聽了這話卻是以頭搶地,哭求道:“姑娘,奴婢不想出去的,求姑娘行行好彆趕我走罷!”

迎春奇道:“我還當你等不及要出去嫁人了,原來竟還不想出去。既這樣,我少不得要問問你,你才說你糊塗,那你說說你究竟是哪兒糊塗了?”

司棋聽這話的意思,竟是還未將她一棍打死,忙道:“是我,是我不該不知廉恥,做出與外男私會,私相授受這等醜事。”

迎春卻搖頭:“看來你還不大明白,罷了,你且回去好生想想,想明白了再來告訴我。若想不明白……那也不用回來了,我這便放你出去嫁人罷,也算全了你跟你表弟的這番心思。”

打發走司棋已是五更天了,迎春匆匆安歇下,卻畢竟是太晚了,第二日怎麼也起不來床。幸而她知道自己的道行,早命了丫頭去老太太那告假,說是身上不爽,連早飯也不過去吃了,於是今日便大大方方地在床上賴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

一旁伺候的丫頭見她醒了,忙豎起引枕讓她靠著,又捧上一盞桂圓八寶茶來,迎春就著那丫頭的手呷了兩口。

再一瞧,捧茶的這個不是司棋更是哪個?

迎春見她滿臉病容仍勉力支撐著過來,知她有話要說,便揮退左右隻留她一人伺候。

待屋內一空,那司棋便插燭般跪下,口內道:“姑娘,奴婢想明白了。奴婢一不該瞞著主子私行苟且之事,先是我糊塗,總想著事情做的隱蔽便不會被發覺,如今才知凡事萬不得存僥幸之心。

二不該行事隻顧自己,不顧主子。我伺候姑娘一日,便跟姑娘是一條繩上的人,昨兒若不是姑娘護著,這事兒一旦敗露,不但我這輩子完了,更是將姑娘的名聲也連累了。”

迎春點頭,倒還不算太糊塗,司棋是她的貼身大丫頭,行事不單代表她自己,還代表主子的臉麵、主子的意誌,這繡春囊的事若傳出去,毀的不僅是司棋更是迎春的閨譽。——這裡不是現代,女子若壞了名聲輕則嫁不出去重則就是一個死。

其實,這司棋作為迎春的左膀右臂,卻行事魯莽,瞧著心裡也不大有主子,迎春是真考慮過換掉她,可實在是剛穿來,人生地不熟,與其貿貿然用不知底細的新人,還不如將知根知底的老人改造改造湊合用了。

是以昨日抄撿大觀園,迎春出手救司棋,既是不忍她再落得慘死的下場,也有乘機施恩收伏之意。

現在看來這司棋還不算無藥可救。

迎春歎了口氣,道:“罷了,你既能想明白這“主仆一體”的道理,倒也不算太糊塗。你自小服侍我一場,若你此番得了教訓,今後行事都能謹言慎行,我又何苦非要趕你走。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若跟那潘又安再私授私會,我是說什麼也不敢留你的。”

司棋忙道:“姑娘,我再不敢的,若有下次教我死無葬身之地!”

迎春不愛聽這種賭咒,隻擺手道:“你心裡明白就罷,何苦說這些。”說著又笑道:“你放心,你和那潘又安的事日後我自會給你們做主,到時候三媒六聘風風光光地嫁過去,何必這會兒偷偷摸摸的。”

司棋一向知道自己伺候的姑娘是個靠不住的,平日裡有什麼事都還需靠她擋在前頭,如今卻說要給她做主,放在過去司棋或許會覺得好笑,可現在她不會了。

她這兩日真覺著自家姑娘跟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厲害了,變得有幾分像三姑娘甚至二奶奶了。

不過,她們姑娘要比二奶奶心好,像她犯了這麼大錯,若是二奶奶早叫她死上好幾回了,而姑娘卻還肯留著她,還想著今後給她的婚事做主…她原私心裡對姑娘也很有幾分輕慢的,敢把那潘又安帶進園中私會也是明仗著姑娘糊塗軟和,管不了她們。

她,她怎配得起姑娘如此待她……

司棋心裡又愧又悔,朝著迎春鄭重磕了三個頭:“姑娘大恩,司棋無以為報,這輩子定儘心服侍姑娘,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迎春忙下地扶她起來,觸手之處隻覺滾燙不已,又見司棋麵上潮紅,雙唇亂顫,忙叫小丫頭攙她回去休息,又命人悄悄請進大夫來瞧,所幸隻是普通風寒加之思慮過重,開了幾副藥便罷了。

其實這司棋一向是個有大誌的,平生第一大願便是像周瑞家的那樣做個體麵的管家大娘子,第二大願才是嫁個如意郎君,她如今已是迎春身邊的大丫頭了,等日後迎春出嫁,她必是管事娘子無疑,如何肯現在出去?

是以昨夜司棋回去後搜腸刮肚地想,一想明白便忙來找迎春,生怕遲一步便要被趕出去。而今迎春還肯留下她,又給她請大夫,又要給她和潘又安做主。這平生兩大願都有了著落,心一寬,病倒好了一半,幾副藥還沒吃完,便全好了,此是後話。

這邊迎春聽得司棋無礙,便放下心來,命她好生休養,又叫了個小丫頭專門煎藥服侍著。

繡桔見了不由歎道:“姑娘待司棋姐姐可真好。”迎春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丫頭,我也一樣疼你呢!”

主仆二人正鬨著,忽見一人嫋嫋婷婷地走進來,笑道:“二姐姐乾嘛呢?這麼高興。”

繡桔見了來人,忙笑著問好:“邢姑娘回來啦。”

迎春這才反應過來,這便是邢岫煙了,她忙將人往裡讓,一麵道:“妹妹坐下歇歇,一路上可累著了?舅母的病可好了?”

原來前幾日邢舅媽病了,邢岫煙便出府為母侍疾去了,今日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