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心腸小姐管閒事(2 / 2)

迎春心內道,這不過是剛開始罷了,又念晴雯這一出去便是個死,到底不忍心,想了想,還是道:“我瞧著晴雯病的不輕,也不知出去了她家人管不管她。你既和她好,不如悄悄請個大夫去給她瞧瞧,倒彆讓她把小命丟了。”

司棋不想迎春竟說出這話來,一時倒呆住了,她同晴雯好不假,但為她哭一場也就儘了心意了,真要做點什麼,她沒想過也不敢想。

“晴雯不是我的丫頭,又是太太要趕她,我若出麵幫襯,既師出無名又像是故意擰著太太的意。”迎春細細解釋給她聽,“你卻不同,你和她好一場,見她病重了,請個大夫救一救她,那是你們自小的情分,就算太太知道了,也必不會多說什麼。倘若果真追究起來,我必保你無礙便是。”

司棋低頭想了半晌方道:“姑娘說的是,我才想起來,晴雯那哥嫂也是一對不著調的渾人,必不管晴雯死活的。我這便請大夫瞧一瞧她去。”

“慢著。”迎春又交待,“你先回綴錦樓拿上銀子,也不用再找彆人,隻去請這次醫好你的那位周郎中便是。”

《紅樓夢》中庸醫不少,迎春可不想踩了雷。

司棋應了,又道:“姑娘且在這站站,我讓繡桔過來伺候。”迎春擺手:“倒彆管我了,快去罷。”

司棋這才忙忙地走了。

迎春望著她的背影出了一會神,慢慢長出一口氣:唉,還是忍不住多管閒事了。

話說司棋這邊拿了銀子,先到西角門上,尋了個相熟的小廝,塞了幾枚銅錢,讓他去請周大夫來,又囑咐他:“記著彆把人請到園子裡去,帶他到後門上東北角,我在那候著。”

那小廝得了錢無有不應的,邊跑邊道:“司棋姐姐放心罷。”

司棋瞧著他走了,方才一個人悄悄往後門上來。

賈府的下人都聚在後門那一帶居住,晴雯哥嫂也在這邊東北角上住著,她無父無母隻這一門表親,出來必是往這裡送了。

司棋一路行至門口,忽聞屋內一陣哭聲,心頭一跳,忙推門進去,隻見晴雯正躺在外間的蘆席土炕上嗚咽。

再一瞧,床前竟還戳著個賈寶玉!

司棋大駭,忙過去拉寶玉:“祖宗,你怎麼到這來了!”

那寶玉見有人進來也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司棋,忙連連作揖:“好姐姐,千萬彆告訴彆人我在這,我是瞞著她們過來的。”

司棋點頭,又見寶玉手中捧著兩管寸長的紅彤彤的指甲,料是晴雯的東西,再看晴雯身上貼身穿著的織金青緞小襖,分明是男子樣式,不禁臉紅道:“你們,你們這是……”

晴雯忙道:“姐姐彆誤會,是我想著今後大家也見不著了,不若留點東西當念想。我如今既然擔了狐狸精的虛名,倒也用不著顧忌了,穿著這襖子,就算我死了便也還像跟二爺跟你們在一處似的……”說著又喘著哭起來。

司棋心內也著實不忍,強撐著道:“做什麼說這些喪氣話,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怎麼就死呀活呀的了?太太現不過在氣頭上,等你養好了病,太太氣也消了,你再求一求她,太太心慈,也就讓你回去了。”

晴雯聽了隻一味搖頭:“姐姐彆哄我了……”

這時,外麵突然有人叫“司棋姐姐”,原來是小廝請了周大夫過來了,司棋怕那小廝進來瞧見寶玉,忙自己出去將大夫引進來。

寶玉見狀,心道,平日倒不見她們兩個多要好,如今晴雯正是落難的時候,旁人都躲之不及,唯有司琪不但來看望,還擔著風險請大夫過來。果真書上說的不錯,患難才能見真情,因向司棋一長揖:“我替晴雯謝謝姐姐。”

司棋一哂:“作什麼要你謝,我幫晴雯自是為著我們自小兒的交情,與你什麼相乾?依我說,二爺倒是趕緊回去是正經,裡頭要是發現丟了你,還不知道要怎麼鬨呢!”

寶玉掛心晴雯的病,嘴裡應著,眼睛卻瞧著大夫,寸步不肯動。

誰知那周郎中倒不急診脈,隻將這屋子四下打量一番,道:“眼下已是秋涼,這病人又顯是受了風寒,怎能將她安置在這四處漏風的地方?這晚上涼風一漏進來,豈不是催她的命?”

司棋環顧四周,隻見門窗皆腐壞嚴重,關也關不嚴實,門縫窗縫黑洞洞地露著。

晴雯家裡的事,司棋也多少知道一些。這屋子是晴雯哥嫂早前住的,近幾年他們寬裕了,便向內又擴了兩間房子,現他們都在內間住著,這外屋已經空了好些年了。這次晴雯被趕出來,他們嫌晦氣,便不許她進內間,隻丟她在外屋自生自滅。

司棋恨道:“不是我說,你那哥嫂也太不是人,平日裡受了你多少好處?如今你遭難了倒往死裡作賤,把你撂在這豬圈似的地方,他們也忍心!”

話音未落,屋內卻旋風般飆進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