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驚嚇賈母拒婚事(1 / 2)

一時一群人簇擁著賈母趕至綴錦樓。

還未近前,就聽屋內叮鈴哐啷一陣杯盞擺件落地的聲音,間或還夾雜著幾聲女子淒厲的哭喊。

眾人聽得頭皮發麻,忙進屋瞧時,隻見門口原立著的那個凍石屏風竟翻倒在地,廳上滿是茶器瓶盞等物的碎片。一白衣女子正赤著足,散著發,在屋中又哭又笑,手內還揮動一個寸長的碎瓷片,不許人靠近。

那邢岫煙在一旁好不焦急,一迭聲地命丫頭們:“快將地上的碎片收收,彆傷了二姐姐!”

眾人方才驚覺原來堂上這個舉止癲狂,狀若女鬼的人竟是賈迎春!

賈母又是驚駭又是心疼:“迎丫頭,你這是怎麼了啊……”

迎春原背對著門口,聽見聲音,身形一頓,緩緩回過頭來,見一大幫人烏泱泱站在跟前,臉上頓時露出極驚恐的神情。

賈母見狀忙柔聲安撫:“我的兒,彆怕,祖母在這兒呢,來,到祖母這兒來。”

“祖、母?”迎春口內喃喃,似不解這兩字的意思,又呆呆朝賈母的方向看了看,突然怮哭出聲:“老祖宗!是老祖宗!”隻見她飛奔過來,撲倒在賈母腳下:“老祖宗快救救迎兒……”

這泣血之音催得賈母心碎,忙要扶她起來:“好孩子,彆怕,彆怕。是誰欺負了你,快告訴老祖宗,老祖宗給你做主。”

迎春卻不肯起來,跪在賈母身前,切切哭道:“老太太,我的迎兒命苦,自小沒娘,好容易長到這麼大,眼看著又要被她那狠心的爹賣到狼窩裡頭去……”

什麼?這話一出,眾人都大駭不已,賈母亦是大驚失色:“你,你說什麼?你不就是迎兒麼?怎麼……”

那鳳姐在一旁看著,此時心下也有了些計較,忙附在賈母耳邊悄聲道:“老太太,我瞧二姑娘這樣不詳,莫不是撞客了?或是被什麼臟東西……上了身了……”

老太太見迎春如今舉止大變,說話也換了語氣,少不得便也往這個方向想了,忙一疊聲吩咐下人:“快去請靜虛師太和馬道婆來!”又道:“把這幾日給二姑娘瞧病的大夫也叫來。”下麵的人忙應了,踩著風火輪似的走了。

這邊鳳姐又罵伺候迎春的人:“一個個都是吃白飯的,好好的姑娘怎麼就被你們伺候成這樣了!”

司棋和陳嬤嬤等人此刻俱跪在地上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實不知姑娘怎麼好端端就發起狂來……”

賈母一麵摟著迎春,一麵也罵道:“胡說!怎麼會無緣無故就這樣起來,定是你們不經心。若迎丫頭不好了,你們誰也彆想好!”

陳嬤嬤被賈母這一喝,倒猛地想起一事來,忙道:“老太太,我想起來了,昨兒就是司棋這小蹄子在姑娘跟前說了什麼‘定了姑爺’的話,姑娘當時瞧著就不對勁了,今兒一早起來便這樣了。”

司棋不敢說那些話是寶玉告訴她的,隻跪在那裡磕頭如搗蒜。

賈母正要發話,哪知迎春因聽見“姑爺”二字又猛地掙紮起來。王夫人和鳳姐忙上來幫著按住她,賈母也忙哄著:“彆怕,彆怕,我的兒,沒事的。”

又罵那邢夫人:“你們給迎丫頭找的是什麼狗屁婆家!人還沒過門倒先把迎丫頭克成這樣!前兒大老爺跟我說這事我便不樂意,可又想有你們父母給子女做主,我老婆子何必討人嫌,遂也沒開口。哪知竟把迎丫頭給害了!”

說著便哭天搶地起來,眾人見狀忙上來安慰。

那邢夫人也是滿腹委屈,喏喏道:“都是大老爺做的主,老太太也知,他一向是不聽我的……”

賈母見她這樣愚懦,氣得又要罵。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老太太怎麼樣了,那丫頭沒傷著你吧。”

——竟是賈赦來了。

原來那賈赦聽說迎春莫名發了狂,把屋內東西都砸了個遍。又聽見老太太也過去瞧了,生恐迎春把賈母衝撞了,便忙趕著過來。又因迎春如今也大了,他做父親的倒不好直接進姑娘的閨房,且內裡還有一乾女眷在,便隻在外頭高聲詢問。

哪知那迎春一聽見賈赦的聲音反倒越發癲狂起來,一下掙開王夫人和鳳姐,直朝著門外奔去。

正巧這時賈赦因不聞賈母回音,心內焦急,便也顧不得許多,邁步進來。他才進得屋內,便見一道白影直撞過來,胸前的衣襟一下被揪住,一張白慘慘的臉近在咫尺:“老爺,你好狠的心啊……”

賈赦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你,你,你是誰?”

原來迎春此時披頭散發,形容舉止都大異於往常,故賈赦一驚之下,竟沒有認出她來。

“我是誰?”迎春輕笑,薄唇輕啟:“我是蘭雲啊,老爺記不得了嗎?”

“蘭,雲?”賈赦隻覺這名字莫名熟悉,就是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迎春見他麵露疑惑,仿佛瞧見天底下最有趣的事似的,拍著手哈哈大笑起來:“哈,原來你倒記不得我了!哈哈,可笑,可笑,哈哈哈……”

賈母等人見她這樣,都心裡一沉——看來這迎春真是被什麼厲害東西奪了舍了!

隻是,這蘭雲究竟是……

眾人正自不解,一旁的邢夫人卻似突然想起了什麼。隻見她麵色慘白,抖著手指向迎春:“蘭姨娘!她是蘭姨娘,老爺,她是二丫頭的親娘啊!”

屋裡有些年紀的人這才猛然想起,二小姐那早死的娘似乎確是叫這個名字。

原來那蘭雲曾是大老爺的屋裡人,當年邢夫人嫁過來不久,她便因生迎春,難產去世了。因死狀淒慘,故邢夫人對她還有幾分印象。